似乎再无任何秘密。
他知道,只差一步,他便可跨过去。
可眼睛看到是一回事,明明看到那妖帅的一击是这般缓慢,慢到他都要发笑的程度,但他极想抬剑抵挡,却发觉自己的手如此沉,明明只是想落一个镇山河,却艰难到这种程度?!
闷哼一声,疼痛自身体深处漫上来,幸好只中了第一击,站在镇山河无敌的圈子里,看着黑雾翻滚,无数的黑色巨狼奔腾而来!
“嗷呜——”
狼嚎阵阵,尖锐的狼牙泛着森森寒光。
“哈哈哈哈,这可不是幻境!主公赐予的的天狼噬心旗果真厉害,这些天狼会源源不断地围攻,直至将你们吞吃殆尽!姓君的,识相的就赶紧自己出来,主公愿先饶你一命已是够客气……”
斯年忍不住想掏掏耳朵了,这妖帅还真是啰嗦。
“师弟。”
耳边传来温然的声音,斯年心中一松,睁眼只见君清明双眼温润,静静看着自己。
“师兄你!”
“无事了。”君清明微笑道,“师弟,多谢你时时守护我。”
“说什么话!”
君清明一笑,横剑轻扫,剑气纵横,一剑足矣,那黑压压的狼群顿时灰飞烟灭!
斯年舒出口气,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胸口那渐渐剥落的墙,他已经看到了墙那边的风景。
那么美妙,天地之间再无拘束。
原来,这才是修仙的目标,这才是俯瞰苍生,逍遥自由。
清风明月,原是这般的。
“师弟,你想往何处去?”
“哪里都可。”
相视一笑,从此天地之间,何处不可去,哪里去不得?
携手而行,相守并肩。
大军压境,城外,大片大片的仙族围困,雪盏一身繁复宫裙,遥遥悬浮在半空之中,有她在,那些追出去的妖帅若是归来,自是再无活命的可能。
城中遥遥相对的两人却仿佛对这局势视若无睹。
静钰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天空,淡淡道:“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公叔明只是静静看着他,沉默消瘦,脸庞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无血色。
“静钰,很多事我原不想问,却到底不甘心,哪怕是死了,也是不甘。”
静钰并不看他,甚至并不答话。
两人便这般站着,但公叔明身后的那些妖仙妖将却无一人敢动手。
因他二人的强大非是旁人可以插得上手的,这种局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静,实则一触即发,稍有不慎便会打破此时的平稳,是以公叔明身后之人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倒不如静钰一人一剑,姿态挺拔巍然不动。
公叔明也非是需要静钰的回应,他径自道:“你从何时开始疑心于我,是否——那一年我让清渠找回那小子开始?”
静钰这才眉宇一动,抬眸看他。
公叔明直视他的眼睛,“是,或不是。”
“不是。”
“那你为何在那时便要收他为徒将他放到你的身边?”
静钰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直觉。”
“那你为何时时将他们二人放在镜湖之旁,隔绝我的视线,明知那里有术法禁制,稍有动静便会牵动纯阳护山大阵,难道不是为了护住他?!”
“如果你指的是他们犯错我将他们关到思过峰这件事。”静钰一字一句道:“我实在并无你那么诡谲深沉的心思,不过他们犯错,是以我关他们,令他们反省,只这么简单!”
公叔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莫要骗我!若不是你轩辕氏之人,还有谁能逆天改命,那小子本就是不该出现之人!”
斯年与君清明归来之时,刚好听到这一句。
呃,不该出现之人?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他本该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平安喜乐才是,哪里需要过这艰险人生!
修仙什么的,其实一、点、都、不、美、好!
“我说过,莫要将人人都视作如你自己这般满腹算计。”静钰冷冷道,“清欢该不该出现由天道决定,逆天改命会有何好下场!例如你,弄得这般生不生死不死,很有趣吗?”
公叔明剧烈地咳嗽起来,目光深深,忽然盯向斯年,看得斯年寒毛直竖!
“我原推演得清清楚楚,一切都不会有错才对!即便最后成率只有一半,在我盘算之下,当不会有多大差错,怎会横生一颗守护星,与你这好儿子的命运死死纠缠在一起,再也辨不清结局,令我花费上千年做的推演都成了一张废纸!后又花了那么多年,还是看不清,看不清!”
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愤让斯年背上一寒,呃,真心不关我的事啊……
静钰忽然道:“这便是天道,你试图逆天而行,即便没有清欢,也必不能成。”
……师父,你真相了……
公叔明此人聪明绝顶,自然也十分自负,斯年想,若是他没有将自己弄到纯阳门下,穿越到修真界的自己,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同师兄结识,那么他们的命运或许与此时又大不相同吧?
“更何况,若非你的占卜,清渠也不会那么容易寻到清欢,你这是作茧自缚。”静钰神色不动,一针见血道。
公叔明冷笑,“若非你将他护在一元殿,如不然便在镜湖旁,我早就将他料理了!这小子也是好命,我明明算到几次都是大凶,却偏生让他安然归来,还因祸得福,真是天不我与!”
镜湖?呃,该不会是思过峰的那个湖吧……
不要告诉他师父让他天天蹲思过峰居然无意中躲过了许多劫!
斯年忍不住道:“你便是太相信这些算计占卜,才落入这道中,须知你占卜而来的,不就是天道愿意告诉你的吗?”
公叔明一怔。
“而且,师父飞升之后,你怎也不对我动手?”斯年疑问道。
公叔明的眼神终于平静下来,仿佛方才的怨愤激烈只是一时错觉罢了。
“我知道你们获得了九华轮中的仙器,想不到九华轮都不曾困得住你们。若是一时不查,你们情急之下在那一界动用仙器,恐怕整个天邑都会崩塌,反倒得不偿失。更何况我当时的情形已经十分不好,比之取你的性命,我首先要保证君清明安安全全地飞升上来,你是他的守护星,我便暂且饶了你。”
斯年又被这个设定雷得哆嗦了一下。
我是师兄的守、护、星什么的,卧槽,要不要这么小言这么肉麻到让人受不了啊!
“说这么多做什么。”君清明淡淡道,“杀了,便结束了。”
公叔明看着他,眼眸幽深,忽然一笑,柔声道:“想杀我,可不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话音未落,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胸口冰凉。
幽蓝的剑尖从胸口透了过来。
他是妖皇,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但这一柄是月缺剑。
恍惚间,公叔明想起好多好多年之前,便是他告诉静钰,用万千妖族的血来祭炼这把月缺。
啊,太久了啊,久到他都快要忘记了。
快要忘记月缺原就是妖族的克星啊。
即便如此,这一剑还是杀不死他的,不过只是一剑罢了,身为妖皇,哪里是这么容易丢了命的,他挣扎了数千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之时,公叔明浑身僵硬,好吧,他自腰部以下,已经早就没有了知觉,疼痛于他便如家常便饭,早就麻木了呢。
可为何还是这般疼,痛得他眉间都揪了起来。
剑身好冷,仿佛连血液都一点点冷透。
“既然活得如此痛苦,何必再留在这个世间。”
静钰冰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依旧是那般淡漠,连一点温情都感觉不到。
公叔明咬住唇,握住那幽蓝的剑尖,鲜血一滴滴落在雪色衣袍上,不多时就晕染开一大片血迹,“不!”
不!
不!
他要活着!
他舍不得!他——仍有牵挂!
他要活着!
“如此生不生死不死的受折磨,不若死了。”
一字一句,明明冰冷彻骨,斯年却不知为何,听得心中酸涩一片。
尼妹的他绝不是同情公叔明!
可为何,觉得眼前这场景,无论是公叔明还是师父——
都这般惨然,令人难过呢。
对比这种皆不开口道出且根本无法诉之于口的沧桑苦痛,斯年愈加觉得自己与君清明携手并肩的幸福如此需要珍惜。
原来有时候,连说出口也是这般难。
这一剑,透胸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都十二点多了啊啊啊啊!
今天加班,总算明天能休息了┭┮﹏┭┮
争取明天将结局码出来,握拳!
好困,睡觉去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