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陈昱坐在桌子旁,把茶壶拎得老高,瞅着桌子上的瓷杯瞄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倒下来,水柱呈抛物线正正好好冲进被子里,于是放开胆子倒下去,水撞在杯壁混淆空气产生的轰鸣声越来越尖锐,将满时他一个华丽的抬手,刚好没溢出来。
他低头狠狠地嘬了一下,嘬到一半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满怀欣喜地拿起另一个杯子,然后抬起刚才有水的杯子,小心地向新拿的空杯子里面倒,倒完了还不尽兴,于是两个杯子彼此轮流倒。于是哗啦啦,顿了一会儿,又哗啦啦,循环往复。
一旁蒙头睡觉的凤长鸣一人再忍,终于忍不住,霍地掀开杯子:“陈昱你就是个贱人。”
陈昱内敛一笑,挑了挑眉,没管他的,又继续倒了两次,方才缓缓搭话:“今天你家若雪要走啦,你不去送送人家?”
他挺正常的一句话,凤长鸣却觉得他没安好心,翻了个身,一拉被子:“少来,小爷我烦着呢。”
陈昱碰了壁,却没放在心上,仰脖一口将水喝了,然后支着侧脸转着空杯子:“去不去由你,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你一下,若雪是个好女孩儿,你不放下面子找她,难道还想人家找你?不论从何角度,你这想法都行不通。不管人家苏家答不答应这门亲事,她还是你朋友,是你凤长鸣舍得下性命去救的人,别到时候连朋友也做不成。行了,我就说这些,走了。”
陈昱头一次这么干脆得说完话并且不再喋喋不休。恍然中他有点儿不认识他了。门吱的一声开又啪的一声关上,一开一合中,把院落的花香给送了过来。凤长鸣兀自在香味中待了一会儿,心里百般不舒服,一个猛子坐起来,捋着鬓发,犹豫着陈昱的话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世界上最信不过的,莫过于誓言。在经历时间的冲刷,光阴的砍凿后,大多数不坚定的誓言都会摇身一变成为食言。誓言虽死犹荣,死而不僵,阴魂不散,变着法着折磨着当事人,让人且痛且伤。当一篇言情小说开篇不久便出现一句或倾其一生或缘定三世的誓言时,最好的行文方式便是双方恪守誓言,最后其乐融融大团圆。
然,人贵直文贵曲,大多数文人喜欢把自己的坎坷经历放大十倍施加于笔下无辜的主角们,以寻求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感。所以,通常誓言不久,作者都会安排男女主角虐来虐去,而且隐隐有互相攀比之势。虐浅了是作者文底欠缺,不虐看官则不会买账。为营造这种你哭我虐的和谐氛围,促成双赢的效果,作者大费周章苦心孤诣,读者大费纸巾涕泪纵横。
综上所述,恋爱有风险,立誓需谨慎。
笔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此等丧尽天良的话,根本原因是想掩饰鄙人文底欠缺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并不想把剧情推向不擅长的虐恋主线。然而,不知道凤长鸣是不是对我一笔一墨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也许他觉得鄙人对他的形象方面的塑造存在纰漏,没能将他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一面写得淋漓尽致,所以恩将仇报,愣是给笔者出了个大难题。
事情要从苏若雪离开的那天的早晨说起。
那天,阳光不毒,微风和煦,满山的花草香被搅匀了,弥漫在中阳山的一沟一壑。这种天气虽然不比花前月下来的唯美深长,但是在陈昱的人生价值观中,这样说燥热不燥热的天气最适宜调情,首先衣服的穿着便是对神经的有力刺激,这就是为什么雄性喜欢选择春天发情而不是秋天,因为此时发情,雌性衣服的多少会随交往的时间成反比,这是雄性喜闻乐见的。而秋天则恰恰相反,成正比。
凤长鸣从小接受陈昱的耳提面命,虽然排斥心颇重,但不代表学不到一二。这个论点可以引用平行世界中某个叫做学校的东西做参考。
一大早,他被陈昱用排尿一样的倒水声吵醒,心里郁愤难当,思前想后当场决定离房出走,直奔百卉园而去,想借景消愁,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他还是太嫩,不知道触景生情之理。这百汇园不偏不倚,正是两人多次碰面的地方,凤长鸣睹物思人,苏若雪当时的一言一语,一笑一嗔都历历在目。这次象征性的逃避不啻火上浇油,着实是走了一步窝心马。
凤长鸣可能还记得这样一个成语,叫三人成虎。如果掌门当时没有扯这段姻缘,可能他和苏若雪只是单纯的朋友,一丝非分想法也无。然而有没有非分之想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一回事,凤长鸣将两个概念搞混,于是陷入一场众人皆错我独对的谬论中并且无法自拔。
他开始后悔没问经验丰富的陈昱,喜欢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然而陈昱这个人,不需要的时候是个跟屁虫,需要他的时候他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着实是个当服务人员的料。
他正靠着假山枕着双臂想着,朦胧中感到幽幽的香味飘过来,他鼻子灵,逮住空气中游丝一般的味道使劲吸了吸,那种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脑产生着兴奋和害羞的信号,他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向馥郁的婉约。
她看到他,脚步缓缓停住,眼珠不安分地转了转,背着手,微微垂下头,好看的脸颊升起一朵绯红,皎白的曲裾裙被风扯着半片角,好像要把她拽到凤长鸣身边。而她却很固执,依旧婷婷立着,不进不前,宛如一朵盛开的莲,于春水荡漾处攒出一丝娇媚。
凤长鸣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一阵荡,柔柔的:“若雪,你要走了?”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打耳光,这等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想把对话推向悬崖么?
苏若雪缓缓点头:“嗯,我只是来赔礼的,我怕今天不做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去找你,你不在,陈昱大哥说你在这里。”
凤长鸣一怔,赔礼?
还没缓过神,苏若雪小跑两步过来,从背后掏出一支铜笛,迅速递到他面前。他低头,瞧着她小手握住的铜笛,迟疑地接过。那是一支精致的笛子,色泽饱满手感腻滑,尾部的流苏系着一只玉扣垂下来,漂亮十分。沉迷中只听苏若雪声音哽咽,幽幽地:“这支笛子给你,长鸣哥哥你不要再生阿雪的气了好不好。”
凤长鸣看着她柔柔的样子,惊讶之余一颗心登时软了下来。都说烂泥扶不上墙,但此时此刻,他心软的程度连烂泥都要不屑与之为伍。他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声音温柔:“怎么了若雪,我没有生你的气啊!”
苏若雪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他。她比他矮了半个头,咬着下唇形容委屈,泪珠儿在眼眶沸腾一般的翻动,马上就要掉下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好想抱上去宠溺地亲一下。
她定了定神,把眼泪逼回去,小声指控他:“明明你就生气了,那件事……你一定不开心了。”她在说“那件事”三个字的时候,粉嫩的小脸倏然绯红,仿佛渗血般。凤长鸣看在眼里,哭笑不得,安哄她:“不会呀,我没有生气。”
苏若雪微张着嘴巴,眼前的凤长鸣笑目望着她,她有点害羞,然而还是把嘴里的话吐出来,神色认真:“可是,你在那之后都不见我。”
嗯,这个嘛,确实不好解释,凤长鸣狗急跳墙,急中生智卖了个乖,假模假样的:“因为我受伤了,需要养伤呀,所以都不能出门,哎呦哎哟,你看看,这胳膊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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