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天冲动之下,在绮玉阁门外打抱不平时,就听那个不愿随丁珷出局子的歌妓说起,曾有个姐妹夜里随他走了,之后再没回来,想必就是此人。
杜和干脆坐下来,听晏子钦细说经过,可人家居然不说了,大眼瞪小眼,沉默了片刻。
“继续讲啊?”杜和催促道。
晏子钦摊手道:“事情就是这样,已经讲完了,还讲什么?”
杜和的手攥在一起,指节握得发白,“讲细节,怎么就查出女尸生前是从绮玉阁出来的呢?”
晏子钦也坐下来,无奈笑道:“杜二少爷还真是来查案了?”
杜和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笑我!事关我的安危,我不该多留心吗?丁珷的事一日不平息,我就一日不敢露面,恩娘前天和我说了,她娘已经问起我,说‘你们那位姓杜的朋友平时不是挺活泛的吗,最近怎么不出门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少年人多去场合上走动走动,眼界放开了心里才能舒坦’——我倒是想出去,可丁家让吗?”
晏子钦见他还要滔滔不绝地抱怨下去,赶紧打住,心想杜和还真不适合长期赋闲在家,平时多豁达敞亮的人,被生生逼成了深闺怨妇。
“我也未亲自读过卷宗,只是官家觉得案情奇异,万机之暇提起一句,若说查出女尸身份的经过,却更是机缘——尸体被送到京兆府后,衙门里就不得安宁。”
杜和吓白了脸,道:“闹……闹鬼了?”
晏子钦道:“你还真是天生怕鬼,这世上哪里有鬼!是京兆尹手下一个小小书吏开始屡次求死,悬梁、撞墙、投河,都被人救了,最后趁着夜半无人时在班房服毒自尽了。此人生前待人和善,结下了不少善缘,衙门中人觉得同僚死的蹊跷,去他城外的家乡探访,发现此人就住在娘娘庙旁的村落里,在村中多方打听,书吏自尽的原因没问出来,却问出了另一件案子的根苗。”
杜和道:“就是那具女尸?”
晏子钦点头,“书吏的邻居是个破落户,专做卖儿卖女的勾当,曾将一个漂亮的女儿卖进绮玉阁,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发现此女就是被丁珷带走,最后又惨死于娘娘庙的人。”
杜和一直屏着呼吸,听他说完,方才吐出这口气。
“丁谓的儿子……即便是害死了一两个欢场上的女子,想必也无人敢追究。”杜和道。
晏子钦苦笑一声,向上一指,“莫说个把人命,便是天塌了,有他爹顶着,如此才算‘大宋栋梁’。”
杜和贼笑着推了他一把,“来京城做官,牢骚倒是多了不少嘛!”
正说话间,响起了敲门声,晏子钦应了一声,进门的却是王安石。
“先生,今日还上书吗?”一身短衫的王安石虔诚地抱着做好的功课,眨着眼问道。
晏子钦拍了一下额头,道:“啊呀,我竟忘了!”一看门外天色,已经很晚了,为人师者,不可一日废学,天再晚,也要上课。
“你师娘呢?”晏子钦问道,他很担心这个女人已经趁他不在,放飞自我,选择逃课了。
果然,王安石支支吾吾起来,出卖师娘也不对,在师父面前撒谎也不对,但是师娘就是走掉了嘛,还嘱咐他不许找师父,免得师父想起来后把她抓回来。
看他为难的神色,晏子钦心中了然,把正在和春岫打双陆的明姝抓个正着,乖乖提回来念书。本以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明姝万念俱灰,干巴巴地咀嚼着孔圣人他老人家的教诲。
当晚,到了吹灯休息的时间,晏子钦明显感觉娘子不理他了,以往睡觉前,明姝总是往他怀里挤一挤、钻一钻,或是轻轻戳他一下,或是偷偷亲他一下,他嘴上不说,心里暗爽,用娘子的话说,这叫“撩”。
可当他已经习惯被“撩”后,娘子今晚不但不“撩”他了,还卷起被子躺到一边,只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气氛无形间划出了楚河汉界,晏子钦直挺挺躺了半刻,摆好姿势等“撩”,可是娘子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不就是抓她回来读书吗,还在生气吗?”晏子钦暗笑,偷偷往她那边移了半寸。
没反应?再移动半寸,以此类推,幸好床不大,否则以这位仁兄的速度,恐怕天上一年一会的牛郎织女都比他们容易见面。
“你做什么?”同在一张床上,呼吸相闻,明姝岂能不知他的小动作,又往外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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