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苦笑着:“我竟对人已无信任之心…”
苏灵儿屈腿坐下,不管事实如何,这工作还是要按部就班的做下去:“你恨谁,怨谁,所谓何事?”
苏慕雪明白了这本簿子是用来做什么的,记下功过善恶,待那些人阳寿尽时秋后算账所用,她本想讲一腹苦水都倾诉一番,但刚要开口,看着那簿子却改了口,灵儿发现周围的怨念变轻了,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她已经知道了这人的最终归途。
“我直至死前才知我非苏家的后代,从小,我便发现,无论是吃喝用度,我都低人一等,还要被那些贪婪的婆子下人克扣,我以为是我生性淡漠,不被父亲喜爱,故而吃喝用度都不如长姐,七岁时,苏慕缘与先生顶嘴,先生被气走后,父母却狠狠地罚了我,苏诚舟更是借机说了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再也不让我进学堂,我虽非好学之人,但也不愿做个目不识丁的庸人,但这苏慕缘发现我在门外偷学,故技重施,受罚之人依然是我。我本以为是姐姐不爱学习,故而气走先生,现在想来,她无非只是不想让我学。我忍她让她,只因为我认为作为一个妹妹维护嫡亲姐姐是理所应当。嫡姐不亲这倒也罢,那庶弟庶妹毕竟庶出得不到什么好东西,姨娘也就是母亲很疼爱我,给了我不少的玉簪金钗,也时常给我塞些领用的银钱,那些庶弟庶妹起先只是借,借走不还,我想着他们可怜,便也不去索要,却没想到自己连庶出都不如,还满心热枕的帮助他们!容忍到他们后来直接明抢,若只是那些后得之物倒也罢了,但他们连生母留于我的几件玉器也拿走。这身外之物本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我及笄后,这些事情变得变本加厉,有些我从未想过的事情也发生了,苏诚舟那时正头疼,静安王爷上门提亲,让苏家选出一嫡女嫁去这静安王府,最后被苏诚舟推出去的人是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心有不满,也不至于去怨恨他们吧。况且是与皇室联姻,虽是王爷,虽不是梧桐神木,但也算是飞上了枝头。”苏灵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静安王爷若是普通的皇族子弟那倒也罢,静安王爷为王七年却无子嗣,皇上为他求了不知多少姻缘,这府中女眷侧妃,不算他封王之前也有八、九个。这皇族是可以不在意未娶妻就纳妾,但是这不代表身为女子的我不介意!”
苏灵儿此时为苏慕雪感到了一阵悲哀,如此说来,加入这王府确实是算是剥夺了这苏慕雪身为女子一生的幸福:“不能为人母,还极有可能守活寡……是吗?”但是仅此而已?多少人不都是这般吗?
“不,是没有一个女眷在他那儿呆足了两年,不是死了,就是被休弃,之前先皇赐婚一皇子妃,静安王多次当面拒绝未尝所愿后,造成了她在婚前的前一天就暴毙身亡的事情。天下之人又非傻子,这明显是这静安王爷所为。若是没死但被休弃的女人怕是生不如死,被皇族休掉的女人,为官之人不敢娶,为商之人不愿娶,书香门第之人更是对她们不屑一顾。”
苏灵儿细细想了下确实如此,苏慕雪的怨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仅仅是她所说的,怕是仍有什么隐情:“还有什么?”
“母亲安慰我说是这静安王爷主动提亲,虽然是侧妃,但绝不会被休弃,顶多会和离,不需要为以后担心,我想我总不能送自己的亲姐去承担这等苦痛,心虽寒了,但我仍然没有去做什么对不起他们苏家的事情,我甚至还觉得我有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直到那代表死亡的圣旨来了,他苏诚舟知道嫁去了这静安王府,只是这辈子不幸福,但终究是活的,但入了这宫,怕是必死无疑,接旨之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苏慕缘和静安王爷订婚,送庶女前往皇帝会觉得不够重视此事,但嫡女中只剩下我。我才明白,我在他眼中唯一的价值,就是替他的亲生女儿去死。”
苏灵儿奇怪的看着苏慕雪,她的记忆中这入了宫就是好日子的开始,但她毕竟不曾是宫人,自然不清楚:“入宫为何必死无疑呢?”
“天下谁人不知,皇帝和皇后情真意切,坊间传闻,那每年因病而亡的妃子就是那想在宫中不问世事,安稳度日之人,被赐死的就是那些与皇后争宠之人,不管你做什么,只要皇帝觉得皇后会介意,你就得死,不论你是谁家的,哪怕你的父亲富可敌国,手握兵权也没有用。我问心无愧,敢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苏家的事情,他们却一步步将我逼向死路。”
苏灵儿听出了她的隐瞒,但自己不能在这写出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这孩子心中有怨,却心善,一次次被出卖积下的怨气,一直都是被人掠夺,却未想过掠夺他人,这死后心有不甘,看见自己拿出了这簿子,却心软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是为什么自己在同情她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种不真实感呢?苏灵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在做戏吗?
“情归情债归债,你所说的,那些被他们出卖的事情,等他们死后自会有一算一的付出等值的代价,我且问你,这苏家众人你最恨之人是谁?”
“苏慕锦,赵姨娘的儿子,他曾想轻薄与我,那苏慕缘怕我破了身子坏了她的事情才假好心的将我救下!唯有他一人,我不会原谅他!”
苏灵儿看了下手里的簿子,苏慕雪你可知你的手下留情很有可能让你的仇人逃过一劫?但是自己的职责确实不允许她出言提醒的,一如平常的淡漠:“我记下了,你还有何事放不下又或者有什么事情看不透或是不知道,想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