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鸾刚出武舜门,便见燕少旌在自己的车旁翩翩而立,衔笑相视。
她一怔,恍然定是经过绮汀路时被他发现。
她不解,他跟来做什么?
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她迎着他目光,缓步审思须臾,展颜道:“燕公子别来无恙。”
他微微一笑,走近她拱手作揖,道:“在下有恙。”
她腹诽他不按套路的回答,淡淡笑道:“为何?”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他行至她身前,垂头看她,双眸如落星光,话中柔情似水。
二人近在咫尺,风动袖袍猎猎交叠,甚是暧昧。
她退后一步,干笑两声,道:“燕公子很喜欢吟诵诗词。”
他眉梢一扬,微笑点头,道:“抒胸中意,表心中情,悦耳押韵,何乐不为?”
她被他注视的心渐慌乱,提裙上车,讪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燕公子请继续。”
他见她放下帷幔,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淡淡笑道:“郡主,在下欲于寒食节在洞香春备下薄宴,届时将邀诸多俊才美女,文武唱和,饮酒作乐,更有画舫乘游,赏花踏青。若郡主能够参加,在下定深感荣幸。”
她悦耳声自车内传出,语气郑重,无分毫怠慢,“此等逍遥事,燕公子能想起我,我深感欣慰。不过,距寒食节尚有半月。我不知父王与母妃是否有不可违逆的安排。若有,万分抱歉。若无,自当赴宴。可好?”言罢,她示意车夫会鞭策马。
“清和郡王,还有在下的堂妹燕如玉皆会赴宴。郡主当真不愿赏脸吗?”眼见车动欲离,他立在原地,盯着帷幔,悠然吐语。
他知她方才的回答是为拒绝找的借口。而他这一句便是让她接受的最好催化。
果然,马车行了两米的忽然停下。她清冷的声音又起,“燕公子这般盛情,我亦不便推辞。四月四寒食,我赴之准时。”
他唇角勾起,扬声道:“恭候大驾。”
马车复行,辘辘声渐远。穆鸾坐在车内,花容颓萎,垂放在腿上的手紧攥。半晌,她微抿了嘴,眉目间桀骜涌动。
让她改变主意的因由便是燕如玉。她要看看那燕如玉是个什么样子,要看看韩逸于二人同在时如何选择。
燕少旌目送穆鸾一行车马消失于视,转身走至自己车旁,抬手掀开帷幔,笑道:“贺兰公子看清楚了吗?”
“不错,是她。想不到她是这样的身份。有意思。”车内男子慵懒地倚着车壁,听到燕少旌的话,将身子向外移了移,挑眉看他,凤眼微眯,语气轻佻。
燕少旌提袍上车,与男子对坐,笑道:“在下助公子寻得佳人,公子欲如何谢我?”
男子悠然道:“你想要什么?”
“西琼半壁盐矿的经营授权。”燕少旌答的干脆。
“燕公子真会说笑。”男子哧地一笑,挑开身旁映光迎风如晶莹海波的窗纱,侧头眺望巍峨的皇宫,一双蓝色瞳仁如烁烁宝石,“且不论我有没有授与你权的能力,只她一个女子亦不值得我如此付出。至少现在不值得。”
燕少旌爽朗笑道:“您今日初见她,便半刻不待地让我寻她。本以为您是个一见痴心的男儿,怎料是虚张声势。本以为能见到一幕深情表白,怎料您一直车内观望。当真有趣的很呐。”
男子轻呵一声,金红的暮光映着他微凛的声色,“我对她不过颇有好感,倾心、痴心皆无从谈起。何况,我若下车见她,岂不是断了燕公子与她亲近的机会?想不到,燕公子亦对她有意。您是真心喜欢,还是另有所图?”
燕少旌盯着男子,语气淡然,余晖自车窗照进,衬的他一双眼睛平添几分妖异,“贺兰公子欲在祁月呆多久?不想回西琼看看吗?在下听闻,贵国四王之乱初结。您的父亲初登大宝。您不需要回国辅政吗?”
男子嘴角衔笑,对燕少旌的避而言他并不计较,目光自窗外收回,斜睨道:“燕公子真是心怀天下。您一个商人,这般热衷各国政局,却是为何?”
燕少旌从容道:“政局左右经济。若想家业壮大,在下必然关注。”
男子目光幽幽,道:“燕公子认为祁月的商机与钱财还能挖掘多少?”
“不论世事盛、乱,只要有地,有人,便有我之利。”燕少旌当即笑言,眉梢眼角扬的是自信风发。
“燕公子真是天生的商才。”男子似笑非笑,语气平淡,难辨褒贬。
“在下只当公子是夸赞。今夜,谪仙居一醉方休。”燕少旌轻笑两声,抬手扣一下厢。
车夫闻“嗒”声驱车,向蓥华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