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跟着从敏进去,书房只有梅家恩一个人,正在看书,若胭行过礼,并无多话就立在一侧,梅家恩招手唤她近前,细细端详一遍,露出些笑容,“这倒真是个人的缘法了,我瞧你这几天颇有些呆板,没想到竟入了秦先生的眼。”
若胭腹诽,秦先生这么快就见过了老爷,他们说什么了,让老爷这副模样?也不吭声,依旧一副死鱼态度。
梅家恩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又有些疑惑来,刚才秦先生不是很夸自己这位二小姐“灵动、剔透”吗,怎么自己怎么看,眼前这小女孩也与这四个字不沾边啊,是秦先生独具慧眼?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儿?这么一想,又生出些挫败和烦躁来,大手一挥,也没了耐心多说几句,直言道,“秦先生刚才来找我,说要收你做学生,这是你的福气了,家里姐妹三人,只有你一个跟着先生念书的。”
这的确是件大好事!大福气!若胭长眉一挑,也抑不住心头高兴,眉眼瞬间就生动起来,与方才的木然听训判若两人,然而在看到梅家恩目光中闪过惊异的一刹那,又恢复痴呆,眸中神采全无。
梅家恩顿时有种丢失珍宝的错觉,回头去找,却毫无踪迹,脸色微沉,语气就不由自主的带着些生硬,“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请完安,和你大哥哥一起去上课。”
若胭垂首应了个“是”,退身就走。
梅家恩看她没半句话,只好又主动说,“一应文房用品,□□桃找方妈妈,去库里支取就是。”
“是。”
梅家恩皱了皱眉,到底忍不住提醒,“入馆求学,不比在闺房,你虽是女学生,在先生跟前,也和你大哥哥一般,要尊师重道,虚心谦和,切不可刁钻任性、散漫妄言,你可记下了!”
若胭点点头,“记下了。”
梅家恩不悦的盯着她,似乎想起什么,说,“听说你因为添禄行礼稍慢了一些就打了他二十板子和关两天柴房?”
咦,自己明明和张氏只说是添禄对自己不恭敬,到张氏转述给梅家恩就已经变成了行礼稍慢了,虽然事实上自己为了保全富贵面子,也故意拿住不恭敬的借口,张氏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不夸奖自己仁厚宽怀体己婢女就够了,却还是这样在梅家恩面前挑唆,心里也来了气,目无表情的回答,“这事儿老太太是早知道的,我是在南园旁边的抄手游廊上碰上添禄的,他不但对我不恭敬,更是行为不端,品行低劣,事情如何,女儿耻于启口,想必老太太也告诉了老爷。”我就不信了,你一个大男人听了我这隐隐有指的话,还真重新去问你的太后妈,也不怕太后伤心你对她的质疑,你要是真去问,我也很想知道太后是怎么回答。
不说别的,南园旁边的抄手游廊是内院的一部分,岂是男仆可以随意去的?
南园是梅承礼居所,说来有趣,梅承礼已经十六岁,却一直住在内院,没有搬到外院,就连身边伺候的也只有三个丫头,并没有小厮书童,张氏的理由是南园离中园最近,方便照顾,丫头心细,小厮又容易撺掇少爷变坏,就连秦先生的住所和课堂,也设在西跨院,与内院一门之隔,出去自如。
果然,梅家恩眉头轻轻一皱就松开了,略点点头,道,“罢了,你心里有分寸就行,你刚进府,奴才们不认识你也可能,时间长了就好了。”
若胭有恢复到木然状态,“是。”
梅家恩终于受不了,连连挥手,若胭毫不客气,扭头就走了。
父女之间,情分如此,莫说若胭颇觉别扭,就是梅家恩,也大感伤怀,可惜,他纵然清楚的知道若胭对他的冷淡和拘束,也不会去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他看来,如果真有什么原因,那也只是若胭自身不识好歹罢了,梅府现在的日子,就是金窝、银窝,比起府外的草窝,强了千百倍,若胭就是世人眼中的“摇身一变、野鸡变凤凰”,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才是应该的,任何的不满都是大逆不道、不识抬举。
若胭却认为,自己命运的转折正是这“摇身一变”,可惜这只凤凰却不是她想要的,梅家恩眼中的梅府金光灿灿,在若胭看来却与那阴霾晦暗、暗箭四伏的牢狱并无两样,而这种日子的关键人,就是这个所谓的“父亲”。
若胭回到厢房,说了要去入学一事,章姨娘先是迟疑一下若胭女子的身份整天面对男先生的顾虑,随后就激动起来,这到底是件难得的欢心事,章姨娘自己的父亲就是个教书先生,章姨娘打小也跟着父亲学习,比起目不识丁的村妇,要明白事理,自然知道身为女子,虽不求才比文姬,能多些见识也是好的,总要受人尊重些,比如,杜氏……想到杜氏,章姨娘满腔的热情就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立刻熄了大半,杜氏的文采,莫说这府里,就是这京州,也是有名的,然而这样的才学,又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吗?若胭以后嫁人,婆母是否在意这些?
若胭一瞧姨娘脸色风云突变,就猜出她一定想的太多、担忧太远,赶紧打岔,让春桃去找方妈妈,春桃是傻妮子,得知自家小姐能入学,美的合不拢嘴,她可没章姨娘那些个千折百回的心思,听了若胭的话,乐颠乐颠的去了。
若胭少不得又哄着章姨娘宽心,母女二人依偎一起轻哝低语,一哭一笑的,别有温馨,殊不知若胭刚离开,梅家恩就整衣正冠去了中园,那一场母慈子孝的对话却无人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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