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纵身而起时,总不忘扫马车这边一眼。见情势危急,她不时口出恶言,想将白衣男引向她那边,这番举动,显然透着侠义本色,又岂是“交易”二字可作注解的!
“小娘们,别急,等爷爷收拾完车上的小子,再去料理你不迟!”白衣男杀得兴起,睁着血红的眼睛扫一眼朱祁铭,舔舔嘴唇,似在期待一顿美味的午餐。
云娘、霓娘不时望向马车,许多校尉也在侧目留意朱祁铭的动向,他们的脸色日趋戚然,眼神日趋绝望。
这场血战看似胜负已定,现场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来自敌方还是己方,恐怕都不会相信小王子能活着走出这片血腥之地!
朱祁铭索性跳下马车,忽见白衣男纵身越过前方的人墙,向自己飞扑过来,那颗硕大的头颅与刀柄末端的图案交相映衬,浑然是一大一小两颗鬼头!
马车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物,朱祁铭难以施展神奇的九华三幻,稍一迟疑,就觉得鬼头刀的森然杀气无比凌厉地扫向自己的脖子,那双恐怖的眼睛纤毫毕现,把屠夫面对稚子时的残忍与恶毒展现得淋漓尽致。
六名近侍校尉不计生死地飞扑过来,几乎是贴着朱祁铭组成了一道新的人墙,齐齐挥刀向白衣男攻去,前方的十多名校尉转身攻来,两道人墙合力猛攻,在付出了一死三伤的代价之后,终于把白衣男逼退。
目睹眼前的惨状,朱祁铭心中凄然。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他赴死,他只怕此生难安!
他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叹,两次逃出瓦剌人的魔掌,最终却要丧命于同胞刀下。哼,所谓的同胞!
此时要么杀人,要么被杀,除此之外,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逃跑?痴人说梦!
危难之中生急智,朱祁铭突然朝车旁两名近侍校尉叫道:“把蒋乙扔进路边溪中!”
这声吩咐近于怒吼,把最后一线生的希望传递给了锦衣卫幸存者。
或许方正早将所有的细节都设计得天衣无缝,此刻的厮杀只是遵循预定方案在走流程,而云娘的到来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站在方正的角度来想,能让云娘等人永远闭上嘴巴自然是好,即便她侥幸脱逃,也不打紧,无非是日后多费些口舌而已,这年头,移花接木的把戏早被人玩得滚瓜烂熟了。
但千算万算,区区一个方正还做不到算无遗策,要想不留下什么纰漏,很难。譬如,车上有个看似被人刻意糊弄的酒鬼,那个既是高手又是废人、事后话可两说的绝佳替罪羊,他毕竟活着!眼下能够扭转危局的恐怕正是此人——
蓟州快刀、“半日醒”蒋乙!
“咚”的一声,蒋乙粗壮的身体落入溪中。溪水极浅,仅能没人小腿,此刻却没住了蒋乙全身。
突然,蒋乙高高弹起,又重重跌坐于溪中,溅起的水花像一朵巨型牵牛花。
抹去脸上的水珠,茫然起身,怔怔地看看朱祁铭,再扫视现场,见到满地的校尉尸体和杀兴正浓的黑衣人,蒋乙的双眼就要喷出火来。
“嗷!”
猛兽般的吼叫声划破长空!
睡狮已醒!
蒋乙狂吼着纵身扑向黑衣人,空中接过一名校尉扔去的绣春刀,“大胆狂徒!老子叫你们死无全尸!”
那柄再寻常不过的绣春刀一落到蒋乙手上,就如同回炉重锻过一般,森然杀气弥漫开来,预示着持刀者必有令敌肝胆俱裂的雷霆一击。
“蒋乙,擒贼擒王,杀了那个使鬼头刀的家伙!”朱祁铭叫道,他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的激动,双手在微微颤抖。
蒋乙落地后舍了黑衣人,转而扑向浑身染红的“白衣”男。那人慑于蒋乙的气势,转身想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蓟州快刀,快若闪电!尖厉的破空声慑人心魄,刺目的寒光划过半空,留下数道奇妙的光弧。寒光乍敛,白衣男的身体倏然破碎,细密的血柱喷向周遭的黑衣人。
白衣男的下场被云娘不幸而言中,他的身体真的散成了八块!
冷血杀手看似不畏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上更嗜杀的人,见到猛兽一般的蒋乙,他们照样肝颤!黑衣人脸上纷纷浮起惧色,可是,恐惧保不住小命,反而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蒋乙手上的绣春刀掀起阵阵腥风血雨,而云娘等人也乘机脱困,展开复仇式的杀戮。
形势顿时逆转,冷血杀手们成了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