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了。
不管落魄到何种境地,她依然是骄傲的贺明熙,即使没有跋扈的资本,即便失去一切,她绝对不会对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祈求。她要得不是富贵,也不是太子妃之位,她要得是一颗平等对待的心,与相等的感情。
在阑珊居时,这些她都可以竭尽全力的为自己争取,但当她自认为没有争取资格的时候,或是当自己争取之人,有践踏她真心的能力与权利时,会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她可以面对皇甫策任何的不公平的对待与肆意妄为,因为皇甫策遭遇了太多的骤变,也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满身的病伤。她可以做那个施舍的人,但是绝对不可以做那个被施舍的人。
是以,她不能对太子卑躬屈膝,更不会对太子亦步亦趋,爱若珍宝。当地位发生变化的时候,她心中的爱意,就会失去了所有怜悯与忍让。她原本对待皇甫策的一心一意与所有的感情,都会成为对太子的卑贱索取,她不会对太子低声下去,也不会对太子温存小意,那样会让她感觉耻辱,当她认为感情是不平等的时候,她不会再争取的。
最后,她在自己的心中给皇甫策与太子都下了相同的判决书,不外乎……你若无心我便休。
所以,她才是最狠心最精明的那个人,三年的朝夕不离,将一个人养得任性骄纵不懂失去。当那个人习以为常,以为自己永远有任性骄纵的权利,也永远不会失去的时候,她不由分说就抽身离去,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回头的机会,都不肯再给那个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三年的人。相同的,当年那人被她捧得有多高,如今就能摔得有多痛,即便是粉身碎骨死在当场,只怕她都不会回来再看一眼。
泰宁帝站在闭着眼眸的皇甫策身侧,啧啧道:“哎呦,怎么就哭了?还哭的这伤心?瞧瞧这满脸的泪,朕还没死呢,你用得着那么伤心吗?哦,是朕没死,你才那么伤心吗?”
六福面有难色的开口道:“陛下……太子殿下正伤心难过,您就别……”落井下石了。
泰宁帝冷哼一声:“呵!他选中那么个人!朕都不曾说什么!他还有脸哭!还哭成这样!”
六福垂着眼:“陛下,殿下与王二娘子多年的情谊,本一心等着……又……突然这样,换谁也受不了啊!”
泰宁帝侧目,白了六福一眼:“这不是好事吗?若非他这般际遇,将来这般的女子共度一生,那时候再哭可就没有眼泪了!”
六福点头:“理是那么个理,话是那么说的,可换成谁,也不是能一下子就想通的啊!”
皇甫策缓缓睁开眼眸,接过柳南递来的手绢,擦拭了擦拭脸与眼角,深吸了一口气:“风大迷了眼,皇叔看错了。”
泰宁帝伸出手摆了摆,侧目看向纹风不动的枯枝:“是啊,好大的妖风,把太子的庚帖与信物都吹跑了啊。”
皇甫策侧了侧眼眸,哑声道:“皇叔为何在此?”
泰宁帝哽了哽,侧目看向六福:“你去传太医。”
六福道:“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用不着传太医吧?”
泰宁帝轻哼道:“传太医来给他好好治治眼,对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还那么情深意重依依不舍的,大雍的太子这般的有眼无珠,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六福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陛下这不好吧,太子殿下的脸面……这样的事,没人知道就算了,太医也是外人呢。”
泰宁帝笑了一声:“怎么没人知道?你想瞒着,那王氏也得帮你瞒着才成!这退亲之事,只怕不出一日,就要人尽皆知了。”
六福咳了两声:“陛下这不是还没下旨吗?那王氏不会那么大胆吧?”
泰宁帝抿唇道:“王氏若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就敢这般的羞辱太子,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退亲?这是根本没拿我们皇室当回事!”
皇甫策道:“东宫今日有些忙乱,就不留皇叔了。”
泰宁帝蹙眉道:“怎么?你这是赶朕走吗?”
皇甫策瞥了眼泰宁帝,不言不语的慢慢的起身,踱步缓缓走出了议政殿。柳南面有难色的给泰宁帝行了礼,快步跟了上去。
泰宁帝挑眉,对六福道:“这是又拿朕撒气呢。”
六福垂着头道:“陛下听就听了,何必还要跑出来笑话殿下,这本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太子殿下好好的郎君,遭遇这些,哪里想让别人知道啊……陛下一点都不顾及殿下的脸面,也怪不得人家生气啊。”
泰宁帝冷哼:“合该如此!当初好好的人在眼前,自己作死……呵,难道现在你还指望朕可怜他不成?!”
六福道:“话虽如此,可太子殿下也是不易,心中的人翻脸无情,他也算受了打击……你看他方才哭得满脸都是泪,又无声无息的落……当初皇后娘娘待太子殿下也很是苛……那时的殿下小小年纪,倔强着呢,可是宁折不弯,老奴真还从来没见殿下如此放下身段过恳求……后来竟还是换来了人家的……”
泰宁帝瞪着六福道:“你没见过,朕还没见过呢!朕都不曾说他那低声下气的样子丢尽了我皇甫氏的颜面!他还敢拿朕撒气!想想那王氏的险恶嘴脸!当真不愧是父女!可惜女儿还没练到火候!这还未到最后,怎么也该留些情面,日后好相见,她倒是好,直接就翻脸了!”
六福小声道:“如今还说什么日后好相见,奴婢看着太子精神不济咳个不停的样子,都觉得没什么日后了……”
泰宁帝蹙了蹙眉:“对啊!是呀!他今天怎么那么没精神?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呢?六福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朕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