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祭酒此番前途未明,依然还要前去么?”无树啜着茶,问道。
“和尚能否成佛尚在未知之天,依然还要念经么?”慕容渊笑答,沏了一杯茶。
“祭酒取笑了!”无树淡然答道,顿了顿,叹息了一声,道:“或许真如祭酒所言,此刻的时局,确是求和为上。可是……”说着似乎自嘲一笑,也不言语。
慕容渊闻言,也是怅然,半晌,方才饮了一杯酒,接着无树的话道:“可是若战不能胜,求和也是枉然。若是无法求和……”说到这儿,不由得思绪万千,仰头喝了一杯茶,复又问道:“和尚,巨门使者是让你劝陛下不杀阿起的吧。”
无树含笑,微微点头。
慕容渊凝目看向无树,笑问道:“那你不怕那光明七罪的责罚?”
无树摇了摇头,道:“和尚的这具躯壳倒是挺害怕的。不过和尚嘛,倒是想去地狱道中修炼修炼的!”
慕容渊叹了口气道:“在下当时救徒心切,没能领会大师的思绪……唉,可是若要安石重选一次,我也断不会看着自己的徒儿送死的。”
无树笑道:“祭酒思虑的是天下格局,和尚想的确是人心伎俩,怪不得祭酒……只是,令徒此番得活,恐怕,便会越来越像和尚而非祭酒了吧。”说着也是饮了杯中茶。
慕容渊叹道:“他有他的命途,我有我的道路,只是往后相遇,和尚还要多教训他一些啊。”说着冲无树一举杯。
无树闻言,哈哈笑道:“好说,好说,难说和尚便将衣钵传了他也不好说。”
双杯一碰,清脆一响,两人相顾大笑。尔后,两人各自踏上官道,分道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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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天牢,单人监,虽然窄小,但却相对干燥清洁。
四碟精致小食,被从食盒之中一一取出排开,虽然俱是素食,可也是精致之极。
除此之外,今日还添了一壶素酒。
隔着铁牢栏杆,一双纤纤素手安静地将那些吃食排开。对着牢中枯坐的瘦削背影叹了一口气,缓缓将自己斗篷的帽檐摘下。
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庞露出,头上却是不见青丝,原来是个绝美的尼姑。
“灵……明空师太,劳您费心了!”那枯坐背影忽然开声,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然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说着这人缓缓转过身来,虽在狱中,但这人却依然修饰齐整,囚服穿得并无丝毫褶皱,头发也用草绳束了,不见纷乱。只是这人神情憔悴,让人看之心怜。
那尼姑默默看着这人安静地吃着食盒中的素食,忽然间心中一痛。
隔了这牢笼,隔了这佛门,似乎那爱慕的彼此,便隔成了陌生之人。
他们彼此都在克制,他们也都知道对方在克制,但是他们却都不得不如此克制。
兴许,这便是能给予对方最好的馈赠吧。
“卫郎又何必客气?”明空轻叹了一声,手中锦筷伸出,夹了一片莲藕,眼神凝痴,看着卫起,忽然便想将那片莲藕送到卫起嘴边。可筷到中途,又察觉不对,缩手回来,自己怔怔地将那片莲藕吃了。
两人便如此对坐,默默吃食。两人吃得均是极慢,似乎有意拉长这沉默的时间。
待到碟中小菜渐空,明空默默将素酒斟上,将酒杯递入。
“卫郎明日便要随军出征了,妾身……喔不,贫尼祝公子得偿抱负……”明空忽然不知该如何续下这段言语,酒杯抬到一半,已有些不知所措。
“卫某谢过师太了,卫某但愿师太心中安乐,得自在心,莫为尘世纷扰所乱。”卫起语音淡然笃定,一仰头,将素酒合着泪意饮下。
安乐?是啊!只是不知此后相忘于江湖,能得安乐否?
忽然一个疑问涌上心头,她微抬螓首,轻声问道:“你……真的是那个光明……教的人?”这番话她忍了许久了,今日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卫起并未回答,只是笑了笑,转头坐了回去,再次背对着她。
她默默地将碗碟收起。却听这时卫起忽然道:“师太,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盯着卫起的眸子,心尖儿忽然一颤,卫起从未有求于她,难道……
他不会是要让她等他出征归来吧?他难道是要她入教?不会是让她去刺杀什么人?不会是要让她等着他的死讯,为他殉死吧……
心绪纷纷乱乱,却均是些小女孩古灵精怪的想法……
她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开心,她知道,此刻无论卫起请求她做什么,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满足的。于是她轻轻“嗯”了一声,默默下了决心,手上动作停了。
“劳烦师太帮卫某带点书来……”卫起语音淡淡,道:“这几日牢中无事,卫某想求求些书,和一些笔墨!”
心中的小小期待被打破,这小小尼姑“喔”了一声,又复觉得自己可笑。
“敢问公子需要何书?”明空手上继续收拾,嘴上不经意地问道。
“止学、度心、荣枯鉴这三册便好!”卫起声音忽然转为萧索。
素手忽然停住,秀眉凝蹙,明空一双眼睛看向那已然背过身去的枯坐背影。
心底忽然一声长叹,明空收拾好食盒,拉起斗篷,默然走入了天牢外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