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房,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窗台上,这样白天的时候它就可以受到日光的照射抚慰,窗棂下的墙脚也有排排的绿藻和野草,它们能互相作个伴,白天黑夜,也不会再寂寞了。
宁青穹撑着脑袋看那盆花,看着看着,手指又疼疼痒痒地发作起来。她搓搓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显然是被当边角料扔掉的皱巴巴小纸,那张纸和其他不规则的纸一样都被压在几本书下,已经不是特别凹凸不平,只有折痕依旧比较清晰了。她又拿出一套笔墨,倒一点清水磨了点能用的墨出来,拿毛笔慢慢地刮,浅浅地刷了一会,方才落笔。
竹案孤灯黄,薄被冻蚊僵。
每思博山暖,转头照壁凉。
日日青萝浣,还道晨起晚。
执笔垂墨干,我心忆故娘。
宁青穹握着笔,久久不能再落,她想,只要能和书铺谈妥,我又何必来写这凄凄恻恻的诗句来徒惹悲伤?便搁了笔清洗干净,收了纸笔,熄了油灯,自上床睡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宁青穹就起床去浣洗昨天收来的衣裳,不独徽山书院,还有其他一些人家的衣裳,分量比昨天还重些。她垂着头弓着背闷不吭声地洗完了,吃完了午饭就和外公一起去了徽山书院。今日来的早些,徽山书院还不到下学的时辰,便整个静悄悄的。宁青穹将来意告知门房,就和昨天一样等在了门边。日头终于暖和了一些,屋檐上结的冷霜也化了,成了灵灵透透的水珠儿,滴答,滴答地,不紧不慢地,极富韵律地滴下来。
谷涵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滴晶莹水珠自宁青穹身旁滑落,他的距离不远不近,角度正好,看起来便好像是透过那枚灵透的水珠,看到了那个寒风孑立,青枝纤茫的女孩。那女孩生得清瘦,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偏站得笔直挺拔,苍青的布衣跟挂在她身上一样,风一吹就左摇右摆地拉锯,仿佛是要随时将她刮走。然后谷涵的视线,落在了宁青穹的手上,她的手指微微弯曲,垂在身侧,还是肿得红光透亮,一看就疼。
谷涵心念一动,对宁青穹道:“你等一下。”他掀起袍脚就转身往回跑,宁青穹都来不及说什么,就看着他一溜烟跑没了,她和坐在门阶上的外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名堂。
过了一阵子,谷涵才重新跑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白白的小瓷瓶,喘着气停在宁青穹面前,把瓷瓶往她面前一推:“这个治冻疮疗效很好,你试试。”宁青穹垂头看去,瓶口紧紧封着木塞子,包着红布簇,一看就还没用过。她眼眶一热,却摇了摇头,推回去,“谢谢你,不过我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谷涵眼神清明,面色平静,他盯着宁青穹那双杏雨寒露一般的眼睛,又把那个瓷瓶往前推回去小半寸,解释道:“是我娘自己按偏方做的,不费几个钱,疗效却十分好。你的手……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坏一辈子了,拿着吧。”
宁青穹眨了一下眼,再看看那个瓷瓶,终是接过了。她咬着唇,“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面前这个十二三的少年打断了,他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不必如此。”说着就转头去找刘兆叔交接衣裳了,刘兆叔已经提着包袱准备好,只是刚才看着两个小儿在说话没有出声而已。
等双方交接完毕,外祖孙二人往外走去,刘兆叔才对宁青穹说:“明儿起你就不要洗衣裳了,让你外婆洗几天,你先把手养好,都肿成这样了,流脓了可怎么办?”
宁青穹摇了摇头:“外婆也有很多事要做,我洗就好,我已经习惯了。”正说着二人已经走到岔路口,宁青穹在这条灰扑扑冷清清的街道上停下脚步,抬头对刘兆叔说,“外公,我要去一个地方。”
刘兆叔一愣,立刻就摆了摆手说,“那咱们一起去吧。”宁青穹朝他甜甜一笑,挽住了外公枯柴似的手,脑袋小小地靠在他手臂上,指着左边的岔路口说,“往这边走。”就像她以前换了小郎装偷偷跟着刘兆叔出来逛街一样,紧紧挨着他,拉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有时有,有时没有的目的地。
这条路的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但装饰精雅秀致的书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