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且狭窄的牛车。高肃很快便上了牛车,叮嘱前边那人仔细些,随后抚了抚怀里女子的面颊。
怀里的女子一点点地睁开眼睛,望着他,目光稍带点儿迷蒙。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低沉道:“我先将你送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安置。”随后吩咐赶牛车的车夫再快一些。他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用了牛车而非是马车,而且还故意拣了偏僻无人的小路走,不多时便从一道角门出了洛阳城,直往城郊的乡村驶去。
她乖乖窝在他的怀里,玩着他的手指头。
淡淡的月光从天空中直照下来,又慢慢地,被一片乌云遮挡住了。
周围的路有些昏暗,连车夫都有些看不清路。
行进的速度放缓了下来。
她倚靠在高肃怀里,轻声问道:“今天夜里,你忽然带着我出来,不要紧么?”
高肃缓缓摇头,道了声无妨,又附在她的耳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她听。从她假死的那一刻起,宫女阿瑶的户籍、身份、包括她存在于世间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除;高肃已经给她挑好了一处庄子,让她先在庄子里避避风头。等风头过后,他便会设法给她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安置地妥妥当当。
赶车的车夫似乎是个哑巴,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话。
高肃细细地说完之后,又叹息一声道:“但事情却筹备得有些仓促。这些日子,恐怕你要留在庄子里不能出门,甚至连屋门也不要出。阿瑶,你记住了么?”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高肃以长指抚过她的发,随后又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在高肃怀里静卧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桩事情,便抿唇笑道:“上回忘了告诉你,你于我的那件外袍,已经被我塞进炉灶里烧干净了。”
随后又眨眨眼睛,笑道:“这件事情,总该要教你知道。”
高肃沉沉地嗯了一声,眼里隐隐有些赞许之意。阿瑶留在宫里,那件外袍就是个祸害,她要是不烧掉,日后少不得被人翻出来,惹出一身的麻烦。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些话,便很快来到了一间庄子里。
这是一间很小也很僻静的庄子,里头除了三两位老仆之外,竟然没有旁人。
高肃朝那位车夫点点头,示意他在门口候着,随后将云瑶抱了进去。四周围都是宁谧寂静的草木,偶尔有些虫豸的鸣叫声,却显得格外的安宁。
他抱着她来到主屋,叮嘱她在这里留一段时日,便匆忙地离去了。
那些留在庄子里的、赶车带他走的老仆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仿佛是个哑巴一般,整夜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尝试着唤一位过来,询问他的名字,但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摇头。再追问急了,才有一位老仆嘶哑着声音说道:“侯爷不容许我等与旁人交谈,即便是夫人也不能。”
话已说到这般地步,她再是糊涂,也该明白了。
于是云瑶便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在屋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宿。
次日一早醒来,用膳,更衣,歇息。再次日一早醒来,更衣,用膳,歇息;再次日一早醒来……
如此日复一日地,在这间偏僻且又宁静的庄子里,等候高肃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之后高肃终于回来了,不过是带着许多人一起来的。那些人里有仆从、有管家、有丫鬟婢女、甚至还有一位自称是太尉的孙女。那位自称太尉孙女的少女拉着云瑶的手,上上下下地一瞧,便抿嘴笑了:“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难怪侯爷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云瑶轻轻嘶了一声,朝高肃那边望了一眼。
高肃正在叮嘱那位管家,这里应当添置些什么、那里不能摆放些什么……暂且无暇顾及到她。反倒是那位自称是太尉孙女的少女又扑哧一声笑了,大大方方地拉着她的手,笑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表姊了,也是我姨母的干女儿。咦,你大约还不知道我姨母是谁罢?我与你说……”
太尉孙女也不顾她是否能听懂,将自己姨母的那一支亲属,仔仔细细地揉碎了告诉给她听。
听着听着,云瑶便有些悟了。
高肃这是要给她安排一个“太尉的外孙女、本朝某个外放官员的嫡亲女儿”的新身份,好让她重新回到洛阳城里去。至于高肃为何要兜这样一个大圈子……
他要娶她。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