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承载的内容过于沉重,引得锦姨捏着那页纸的手也不自觉发抖,“我三十岁时,桦姐来找我的那天,交给我的,我本想这只是我和桦姐两个女人之间的秘密,现在想来,你们拿去看看吧。”
迟国枫接过纸页,认认真真不落下一个字的阅读完,又极其严肃地传给迟暮,当迟暮看完,他也如迟国枫那样,不苟言笑地传给迟佳。
严肃,并不是为彰显传阅已故妻子以及母亲的遗物的隆重,只不过因为是……这张纸页上所记载的内容,使阅读过它的人五味陈杂,百感交集之中,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最适合透露此时的心情。
——致苏锦:
你好,看到这封信时,你也许会觉得我很唐突,是的,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执笔给你写信的念头,可有些话,我认为和你说,是最恰当不过的选择。
原谅我没念过多少书,不懂得兜圈子绕弯子,那么,我就直说了吧,你和国枫曾经的事,我都有所耳闻,你们的那些事,都是国枫当做故事讲给我听的,当然,我并不是那些生性多疑的女人,我不会矫情地说是从国枫的字里行间体会出他对你们往昔种种的留恋,可我也知道,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刻骨铭心地爱过,又怎会把他和其他女人的事当做故事和他的妻子说起?
看完上一段,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来找茬的,若说不介意,那当然不可能,可现在,我的心情,却是庆幸。我庆幸我没像你一样,在和国枫谈婚论嫁时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我庆幸我嫁给国枫之后,熬过了那段最苦最涩的日子,我庆幸我和国枫育有一儿一女,我最为庆幸的是,当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还有你。
是的,我病了,之前的肠癌,切除之后本以为会好,可几天前,却得知癌细胞转移到了胃上,胃癌三期,救不了了,即便国枫不肯告诉我日子还有多长,但得病的人是我,我又岂会不知道?
我不能和国枫白头偕老了,我甚至不能看着迟暮和迟佳渐渐长大,生死有命,我亦无悔,我只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我知道你的父母已去往天国,若当我离世后,你可愿意和国枫再续未了的情缘?这些年来,表面上是我和国枫从零到有,一点点的建立起国枫集团,但若没有你的暗中帮助,也不会有今天的国枫,若当我离世后,我愿意将我所持有的国枫股份全转到你名下,你可愿意拿回你应得的那一部分,从而使国枫集团越来越好?迟暮迟佳虽是我亲生,而若当我离世后,你可愿意待他们如己出?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出于真心,如果你愿意,我也走的安心,如果你不愿意接手我留下的烂摊子,我也不会怨恨。
最后,我很感谢你的父母,如果不是他们当初嫌国枫穷,不肯把你下嫁给他,也不会有今日的迟国枫以及国枫集团,是的,国枫多年的努力,只为了让你的父母瞧得起他,当然,你的多年等待,暗中付出,我也铭记于心,苦了你,也苦了国枫,在我死后,我愿意成全,如果你也愿意拿回你应得的以及我留下的烂摊子,请到信的背后所写的地址找我。
由衷希望在我离世前,还能见到你。
李玉桦。
一番传阅后,在场众人都知道了纸页上的内容,笔者那娟秀的字体,所书写的每一个字,都在迟家人脑子里刻上了烙印,久久挥之不去。
迟国枫默默地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了出来,结发妻子生前所留下的字句,此时此刻,那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尖针一般,直直地扎在他的心窝上,痛也不是,不痛也不是。
迟暮也摸过迟国枫的香烟盒,为自己点了一根,母亲离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半懂不懂的小学生,他只记得母亲下葬之后,他在球场上失了心一般的和门柱较劲儿,明明没有守门员,可那颗圆滚滚的足球,却是怎么踢都踢不进去,那一天,迟暮没有哭,他只是一边将球一遍遍地踢到门柱上,一边茫然无措地对一直站在旁边默默陪着他的苏禾说:“我没有妈妈了。”
迟佳握着那颗啃了一半的蛇果,此时却是胃口全无,她也是女孩子,比起迟国枫和迟暮,她更能体会到母亲写这封信时的感受,一个女人,要把她所拥有的所有交到另外一个女人手里,其中包括她的丈夫,子女,财产以及她的家,那该有多么痛?而也如母亲所写的那样,庆幸的是,这个女人,是锦姨。
“收到信之后,以及桦姐离世之前,我没有去找过她。”
锦姨淡淡的嗓音如同那二位男士的烟圈一般,飘扬,迷蒙,轻飘飘地传进众人耳里,却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重重地敲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