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人安歇不提。第二日清晨,府外头有人传蓉哥儿回来了。尤潇潇换了一件翠蓝镶松香缎花袄,石青撒花裙子,外罩了一件银狐毛鹅黄滚边坎肩,侍候贾珍梳洗了,然后一同去议事厅坐着。
贾蓉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清秀,身段俊俏,只是衣衫略凌乱,神色疲惫。与贾珍、尤潇潇见了礼,贾珍便摆着老子的架势简单问了几句话,贾蓉毕恭毕敬答了。
尤潇潇在心底暗笑,这贾府里头儿子见老子都是耗子碰了猫,唬得不成样。虽然如此,瞧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彼此也没什么芥蒂,尤潇潇念及秦可卿,心里不免感慨了一番。
贾蓉站在下头老老实实回话,贾珍听了只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听闻凤姐儿和宝玉要在馒头庵多宿一夜,尤潇潇心中清明,只不动声色道,辛苦二婶子了。接着又道,蓉儿也早回去歇着。贾珍终于露出一个笑脸:“你母亲说得很是,你乏了,先歇着。”贾蓉听言,便伏了伏身弯腰慢慢退下去了。
俏眉随了贾蓉一起回府,便跟着银蝶侍候尤潇潇回房去,路上只听她肚子咕咕叫,银蝶不由笑道:“可怜见的,这么早儿的往回赶,还空着肚子——待会拿点心给你吃。”俏眉见四下无人,小声道:“还是姐姐疼我,真饿狠了,两天滴米未进。”府里规矩,凡是给主子守孝的奴才是不能进食的。尤潇潇深知,先叫小厨房做碗鸡丝面来,然后令俏眉坐在座下的小杌子上。
银蝶去装了几样荤素点心,什么梅花糕、肉松卷、水晶羹、枣泥饼满满一细瓷珐琅碟子放到俏眉跟前,尤潇潇又吩咐倒好茶来,俏眉连忙站起身来,道:“折杀奴婢了,银蝶姐姐放下吧,我自个儿来。”尤潇潇却道:“坐下歇着,瞧你这孩子眼窝青的,昨夜也没好睡——你出去替主子办事,也让你银蝶姐姐侍候一回。”银蝶抿嘴一笑,取了脱胎白瓷盖碗,将新沏的女儿红倒了两碗,奉了尤潇潇一盏,又递给俏眉。
俏眉要先说话,被尤潇潇拦住,让她吃饱了。一块点心刚下肚,来富家的托着红木茶盘送鸡丝面来,银蝶迎出去笑道:“大老远儿便闻到香气,来富嫂子手艺越发好了。”
来富家的满脸堆笑,殷勤要进门来,却被银蝶轻轻拦住,“嫂子怎么忘了规矩,昨夜你带着婆子们进来摆饭,奶奶便骂我偷懒,以后只管把饭传到门口就彀了。”
来富家的顿时被闹成一个大红脸,却也不敢多言。今儿一早,她从妯娌来贵家的那里听说,侄子墨云被撵到马厩里去,金三喜家的二小子石砚替了墨云的班,已经去侍候蓉哥儿了。仔细一打听,是大奶奶的意思,这本不算大事,来升家的也就没吱声,倒把来贵家的气得发昏,胡乱说什么金三喜家两个小子都跟着少爷,光挑轻营生,不成体统。来升家的也不辖制,底下人窃窃私语,不知道以后府里头刮什么风。来富家的见大奶奶不是往常好性,心里有了惧怕,正打算好好献殷勤,又被弄个没脸,只好讪讪侯在门口,等着拿托盘和面碗。
待俏眉吃饱喝足,尤潇潇放下手里头的针线,听她说话。“奴婢是奉了大奶奶令去的,蓉哥儿和琏二奶奶路上也对奴婢多照顾。大爷去得晚,略站站,跟几个官儿招呼几声就回来了。蓉哥儿也没什么话,奴婢瞧着……”俏眉迟疑了一下,只偷眼瞧尤潇潇。
尤潇潇笑道:“有什么就说什么,要的就是你这个爽利性子。”
俏眉便接着回道:“奴婢瞧着蓉哥儿脸上也没怎么哀伤,倒是跟宝珠姑娘说了几句话,其他的也不怎么搭理。西府的宝二爷跟着琏二奶奶,还带着秦哥儿。闹哄了一天,奴婢就跟着琏二奶奶去馒头庵,宝二爷和秦哥儿也不在铁槛寺歇着,硬是也跟着来了。”
尤潇潇便皱眉道:“秦哥儿胡闹,死的是他亲姐姐,倒不在灵前哭丧守孝,跟宝玉混闹什么。”俏眉低头道:“还有更可笑的呢,秦哥儿跟小尼姑子智能儿牵三搭四,里头都传遍了。”尤潇潇早就不满秦钟为人,可怜老营缮郎秦业对他抱有重望。于是啐了一口,道:“以后不准秦钟进府。这等不忠不孝的畜生白白玷辱了蓉哥儿媳妇,还有什么,你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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