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心我的身体是否健康,而是一个劲儿的指责我,你有什么权利,你有凭什么,我才是欧罗斯家族的继承人,”迪斐扯出衣领里的项链,那枚宝石依旧散发着酒润的色泽,迪斐挺直脊梁,脖颈也是笔直的,他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一刻他仿佛变高了,像个有担当的人,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空间变得寂静,米歇尔惊讶看着迪斐,而格雷特则愣住了,因为迪斐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一直以来,这孩子即使厌烦他,表面上也是服从的,就算抗拒也不敢直言了当,不是通过他的母亲就是他的舅舅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所以在格雷特心中,迪斐是个虚伪懦弱的男孩,他明明向往普尔曼无拘无束浪荡的生活,却硬装出一副清高傲气的样子不同流合污。因为他不敢在他的外公面前留下坏印象。
什么时候,这个孩子长大了?
没人说话,迪斐穿着柬服直接推开普尔曼的房间,把正在睡觉的普尔曼惊醒了,见到表弟,普尔曼没表现出太大的喜悦,那时丝楠不是说她救了迪斐么,“回来了呀,你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酸臭的味道。”
迪斐身上的衣服不是波杜塔给他破补丁,而是百妥小儿子的柬服,是新年的新衣,上面非但没有什么臭味,还有依兰的熏香。
“即便没有了头发,你的嘴巴依然这么臭,”迪斐居高临下的盯着普尔曼,盯得普尔曼发冷,明明外头艳阳高照热得不得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一点礼貌都没有,看到我这副样子,做弟弟的难道不应该先表示慰问吗?”
普尔曼没想到自己的话引得迪斐发笑,而且是嘲笑,“自作自受,连上帝在警告你。”
普尔曼心漏跳了一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是你把丝楠扔在火堆里见死不救,哦,不,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让她被烧死。”
“是那个丫头跟你说的?她说什么你都相信,我说你幼稚吧,被人唬着玩不说,还欺负到自家兄弟头上了,”普尔曼自若的笑,还伸手把迪斐推离自己一些,“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就不讲太难听的话,但是有一点你得听着,我普尔曼欧罗斯不管做了什么都轮不到你指责。就算我要那丫头死又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
迪斐脱口而出令双方都震惊的话,半响,普尔曼惊愕的哈哈大笑,他说,“迪斐,有些笑话并不好笑。”
“没错,我说的是笑话,”迪斐附和普尔曼也笑了,只不过那笑不达眼底,“你先休息吧,我要先去洗澡了,格雷特不喜欢我穿这身衣服。”
“我也不喜欢,它们看起来太土了,和你的气质不配,”话题转的突兀,普尔曼和迪斐不敢奇怪,两人好像都在掩饰自己的心思。
迪斐走到门口,普尔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在外面,没办法靠近,在危急的关头,保全自己难道不是最正确的做法吗?”
迪斐回头,看着普尔曼的眼睛,那抹黛青深不见底,似乎闪烁着坦诚和懊悔,而他的话也很诚恳。
诚恳到迪斐不相信。
“事情的经过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有数,上帝看着呢,但愿有一天你会为伤害一个救过我们的善良女孩忏悔。”
“她只救了你,我为什么要对她心存感激,没有她,我也能醒过来,”普尔曼的情绪变得激烈,他提高了声音,“她真以为自己是圣女?你们俩的确天生一对,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愚蠢。”
丝楠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救醒普尔曼的方式,因为哪怕是人工呼吸,那也是她两世的初吻。
“至少我们的心不是黑的,普尔曼,你就是混蛋,外公讨厌你是对的,”迪斐说完重重的摔上门。
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一个花瓶打在了门板上,碎成无数片。
后来欧罗斯家族历史上最出色的两个子弟决裂,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天之后。
“瓶瓶罐罐,这些就留在这儿吧,”詹姆斯高大的身体困在小小的空间里,不断的翻东西,书啊,药啊,还有杂七杂八的纸片笔记本。
丝楠在他房间里的床上坐着,詹姆斯要收拾行李,他们明天就出发前往暹粒了,柬埔寨第二大的殖民城市。
“你皱着眉头做什么,马上就要到新地方了,作为一个孩子,你应该好奇,期待和兴奋啊,”詹姆斯侧头冲丝楠眨眨眼。
“我怕了那家人,我真怕他们也去暹粒,”丝楠口中的那家人自然是指米歇尔和两个少年了。
“很有可能啊,暹粒才是伟大的总督大人的大本营,他们回去是应该的。你又不欠他们,”詹姆斯走过来拍拍丝楠的脑袋,“怕什么怕,再说还有我呢。要是法国总督真敢欺负一个小女孩。那就是上流界的丑闻了。”
“那些人不会欺负我,”只会缠上她。丝楠不想多说。
“噢,对了,那个可爱的高棉男孩也一块去吧,我看他很可靠,我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有他在多了一个帮手。”
“信?”丝楠一愣,“恐怕不行,他不愿意去暹粒,他要在留在密列照顾他的母亲和妹妹。”
詹姆斯遗憾的耸肩,“那就算了,和那两个讨厌的小子比,他实在是太顺眼了。”
前天在街上,他们遇到了稍晚才到的腊尼,腊尼是来确定迪斐是否平安的。他倒是对丝楠很有信心,一点也不担心她在洪水中出事。
腊尼说工厂的工人已经做出了橡胶轮胎和运动鞋模型,等新年过了,就要开始大量生产,他想让信做工厂监工。
信同意,丝楠却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