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湖畔,人们正在铲地,旁边的一块地里,有几副犁杖在趟地。
富主任幽灵般地出现在地头上,向铲地的人们乜斜着眼睛。一头小牛犊看见他,惊恐地哞哞叫了几声。
富主任睨视了好一会儿才向邱爷爷走去,亲切地招呼一声,三舅。
邱爷爷没理他,装着没听见,仍旧挥动着锄头。
富主任走到邱爷爷身边,满脸堆笑,三舅,只顾忙了,俺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邱爷爷头都没抬,一边挥动着锄头一边说,俺人是老了,可耳不聋眼不花,心里像有盏灯亮着呐!
嘿嘿。富主任干笑了两声,三舅,跟你说个事儿。
邱爷爷抬头瞥了他一眼,啥事,你说吧。
富主任指了指隔着几条垄铲地的爸爸,陪笑道,三舅,你是当队长的,咋让原野跟贫下中农一块干活儿呢?
邱爷爷厌恶地瞅了他一眼,原野跟俺们贫下中农一块干活儿咋的?
富主任僵硬着脸上的笑容。原野是现行反革命,应该按四类分子对待,你老咋忘啦?
咋忘啦?咋忘也忘不了,俺永远记得原野是咋成的反革命!邱爷爷瞪着他,气哼哼地说,那你说说,啥活儿是革命的,啥活儿是反革命的,贫下中农该干啥活儿,反革命该干啥活儿,俺好分派。
三舅,你……富主任满脸的肌肉痉挛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他是现行反革命,应该和四类分子一起干活儿。
那是你说的,俺看原野他没啥错处,俺就这么分派。邱爷爷又瞪了富主任一眼,气哼哼地说,还有你王八祖宗的啥指示?
富主任无可奈何地说,三舅,这不是俺一个人的意见,是公社与县里两级革委会的指示。
邱爷爷气愤地看看他。你自个儿的指示也罢,公社的指示也罢,还是县里的指示也罢,在这疙瘩俺就说了算,俺就这么个分派法!要不你就把公社里县里的人找来,让他们分派原野干活儿,俺好学习学习。
三舅……富主任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尴尬地瞅着挥起锄头的邱爷爷,气恼恼地说,三舅,你这么下去很危险,要丧失贫下中农的阶级立场!
邱爷爷停住挥动的锄头,转过身觑视着富主任,冷冷地说,那你个王八羔子就给俺扣上反革命帽子,跟俺划清界线,走你个**的革命路!
富主任气得浑身哆嗦,还要说什么却噎住了,眼巴巴地看看倔强的邱爷爷,愣怔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像尾巴夹得登登的丧家犬,摇了几下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人们望着富主任垂头丧气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春林叔扛着锄头来到邱爷爷身边,笑着说,还得你老爷子,不但骂了他,连俺家老祖宗都骂了。今晚,俺请你老喝酒。
柱子叔隔着几条垄大声说,三舅爷,算俺一个,俺也出酒!
邱爷爷看着他,俺骂你爹,你还出酒?
他是他,俺是俺。柱子叔走过来,对邱爷爷说,他对原野做的这事儿,俺也看着不对劲儿。
也算我一个,我出菜!严明叔叔走到邱爷爷身边。
爸爸望着饱经沧桑的邱爷爷,环顾周围这些憨厚质朴的人们,感激之情融汇着甜蜜和希望,在心中激荡。
唉。唉。富主任在大队部里接二连三地打着唉声。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舅舅和乡亲们,对他嗤之以鼻的那种蔑视态度。还有亲叔叔和本家的亲属,把他看成了仇人,却爱护那个外来的反革命知青。
邱爷爷和乡亲们对待他的那一幕,再次在他的脑袋里翻腾。
他生气,不明白三舅咋胳膊肘向外拐,总是护着有严重政治问题的原野,而不向着亲外甥。世世代代居住在一起的乡亲们唾弃他,却同情那个外来的黑五类知青。还有亲叔叔,竟然认反革命知青为干儿子,接到家里,情同父子,亲如一家。唉,这是咋闹的,别提了。
他叹了口气。是俺错了吗?不可能!俺出身贫农。父亲、爷爷和上几代人都是给地主老财扛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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