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坐着的大臣皱眉,暗自叹息,大公子这次回来性子越发的狂傲了,世子乃是主,他是臣,如此不恭敬,却是有不臣之心。南地传承了上百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情景,往年世子一旦选定,其余的公子就相当于废子,至多偏安一城一地做一个富贵闲人,还有更多的公子是被留在海州,为宗族做事。
但是这些公子无疑都对世子非常的忠心,南地百年都没有发生过手足相残的事情。
可是到了这几年,珩世子惊才绝艳,王爷与世子之间不似父子,更近似于仇敌。镇南王宠爱大公子,甚至不惜在这样的场合下将他与世子同列。
一干大臣心里愤慨,准备在镇南王到时劝谏,可大殿之中,还坐着各国使臣,为了保住南地的颜面,他们这时倒是进退两难,什么都不能提。
对于宗沛的挑衅,宗珩轻轻点头,身姿挺拔,面容平静,没有将面前大公子的倨傲放在眼里,他目光转到红玉身上,唇角勾起,说:“还有给世子妃请安。”
宗沛瞪着宗珩,仿佛怒火中烧,他肩膀紧紧绷着,更像是受了惊吓的走兽,或者是面对天敌的猎物。众人几乎以为大公子会忍不住冲下来,但是他身边的女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宗沛动作顿了顿,放下手,扬着头直直地看着红玉咬牙道:“宗沛见过世子妃。”
这次不待宗珩说话,他就慢慢坐下了。
桌案后的宰相叹息,手足兄弟,何至于此,大公子远退新城之时,即使是败走的境地也没有消磨掉他的磊落禀性和君子之风,那时为他送行的人不少私下里赞叹,大公子华彩出众,无颓唐之气。
然而此次回到海州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思忖之时,殿中大臣起身给世子、世子妃行礼。
“世子,这怕是不合规矩,您身边的这位姑娘还未行礼,还不是南地世子妃,也并未进我宗家族谱,就让臣子给她行礼,岂不是折辱了在场的大臣。”
“大公子这话也有一点儿道理。”卫国的使臣附和道。“还未成婚,还算不得南地的世子妃。只是我们乃各国使臣,拜得也该是世子妃,现在这位姑娘还是太早了一些。”
“珩世子,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娇媚可人,不知是世子从哪家要回来的姑娘,我改日也去寻寻看。”垂着眼,大公子低头看着桌上的碟盏,而他身边的女子担忧地看着他,大公子右手弯曲如膏石,青白骨突,手指用力捏着的酒盏中美酒微微颤动。女子眼中盈盈欲坠。
殿中顿时一静。
所有人呆滞的看着宗沛,几乎怀疑是否是耳中不顺,听错了。
世子妃的确来历不明,也却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就看世子妃站在世子身侧,光华夺目自有风流,就知道世子妃来历必然不浅。田野农家,贱籍平民都养不出这样的女子。
大公子这话,分明是说世子是在烟花巷柳寻得的世子妃,这......
宰相怒发冲冠,第一个肃容喝到:“大公子慎言。”
悄无声息,归零腰间佩剑拔出,剑锋寒冷,一触即发。
“下来。”珩世子直视他慢慢道。
宗沛身子一僵,脸色有些苍白,“世子有何吩咐?”他没有动,脊背挺直。宗沛是一个俊美的男子,青衣高冠,风采俊逸,少有慧名,也有一群誓死效忠的幕僚。
宰相叹气,若是不是珠玉在前,大公子也可是南地的守成之君。然而有了珩世子,大公子也只能庸庸碌碌做一个平常人。现在因为心有不甘和王爷偏袒,大公子要与世子为敌,千方百计要激怒珩世子,可是他又着实缺了一份底气。
宗珩看着他。缓缓地,宗沛起身,大袖下手微微颤抖。他昂着头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中有一丝决然也有一份恐惧。
“世子有何指教?”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悲愤。
宗珩皱着眉看他,突然问道:“你不想回来?”
宗沛惊疑不定,他望向宗珩的眼睛,下一秒又移开,他转头冷漠的看着地面,在大殿中群臣灼灼的目光里说:“不想。”
是的,他不愿意回来,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留在新城,安稳度日。
群臣失态,差点扔了手中的酒杯,他们凝视着殿中这二位,尤其是大公子,他和珩世子差不多高,气质文雅,风华正茂,二人并立如君臣相对,高下立分。大公子颈项半低,那姿态分明就是已经臣服于珩世子。
“世子,”宗沛一脸平静。
“我长你六七岁,可论文治武艺我皆不如你。我,”他眼神掠过坐在高台上的女子,那是他的结发五年的妻子,“我愿意到宗族中去。”
“我知道了。忍一忍。”宗珩道,话音未落,他突然一脚踹向宗沛,咔擦一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宗沛半跪在地,鬓发垂落。脸因为一瞬间的疼痛而变得刷白。他低声□□,尽管咬着牙,但是喉咙因剧痛而溢出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生寒意。
只是听着声响,所有人都明白了,珩世子硬生生踢断了大公子的膝盖。
“夫君。”高台上的女子跌跌撞撞冲下来,她抱着跪倒在地的宗沛,惊惶不安。她不敢求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颤抖着挡在宗沛身前。
“来人,”
守在殿外的侍卫迅速进来,镇南王府侍卫长看到大公子跪倒在地,一脸平静的对宗珩行礼道:“属下参见世子。”
“连夜送大公子回新城养伤。”尽管宗沛十多天前从新城回来的。
“是。”
两个侍卫架着大公子,将他从地上扶起。
宗沛一只腿骨头歪折,像是一截断了的树枝,上下靠着皮肉奇怪的连接着。他一只腿借力摇晃着站起来,突然,宗沛弯腰朝着宗珩深深行礼,面带虚汗:“谢世子。”
宗沛头上冷汗淋漓,因疼痛面容扭曲,但是他一直弯着腰,声调中带着感激和恭敬,他没有想到宗珩会保下他。从他接到母亲的信的时候,就明白了此番回到海州轻则圈禁,重则性命不保累及妻儿。王妃希望他能取珩世子而代之,但是他心中只有恐惧,自他从新城回海州之日起,就日日彻夜难眠,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悲愤。
父王母妃未必不知他回到海州就是死路一条,也未必能有把握一定能剪除掉珩世子的势力,之前他沦陷在京中的时候尚且不能。更何况他由北疆回来,人心所趋,大势所向。现在海州之内,朝野之中,世家百姓,人人都是珩世子的势力。又何来剪除一说。
他故意激怒珩世子,一是心中有怨,二是希望能够在父王与宗珩翻脸之前,获罪与珩世子。这样至少能保住妻儿。
但他没有想到宗珩会容许他全身而退,以一条腿的代价就把他从海州这漩涡里摘了出去。的确,他不能自伤其身,因为会引起父王母妃的恨意。但是宗珩废了他一条腿又不一样,残疾之身不可接掌王位。他们不会再利用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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