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到瑞王府浩浩荡荡的一长条,人人都说我们县主有福气呢。”
“虽不能去,可是我们这里外也得收拾好,挂上红布锦罗,也能沾沾喜气。”几个月里红玉第一次听到李嬷嬷如此大声的说话,“大家今日早点歇一歇,晚上置办两桌酒宴,我们也热闹热闹。”
大家齐声应了,都笑容满面的散了。
红玉静静听着他们的笑闹,微微张着眼盯着外头红彤彤的太阳,心里不起半分波澜。一会儿困倦袭上,闭上眼又睡着了。
这样整日的昏睡,全身无力在饥饿中煎熬,不知道今夕何夕。
忽然有一天,暗夜静谧,红玉的眼前仿佛看见了雪花从天上飘飘洒洒的落下,漫天的粉红,白色,她忍受着,静静看着,那些是桃花吗?
一刹那,反佛溺水将死之人从水中被捞起,恍然隔世。
红玉精神清明无比,肚子里也不再那么饥饿了,她慢慢的坐起身子,愣愣的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恍然若失,心中知道几个月的磋磨彻底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带走了。
原来芯木托生人腹生出来成了血肉之躯,然却日日不得饱食,没有五谷母乳养育,自然生不出血气,她为了活下去只能日日夜夜浇灌日气月华,逐渐把身体里属于需要母乳供养的地方转变了,原先的她尚且算是一个人,现在身体除了每日两顿供养的地方,其他别处都不是了。
被饿死了。
红玉低着头看着自己柔软洁白带着微微粉色的手指,没有了昨日的枯槁干瘪,像是雨沾湿了的桃花,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她知道自己的全身都是这样的。
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在院子人的眼里,她如同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一样的个头,一样的不会走路,一样不会说话。除了这些,她甚至比一般六个月大的孩子弱多了。可这才是他们需要的。
红玉慢慢躺下来习惯性的闭着眼睛睡觉,想着明日若是有人发现会怎么样,想是佛祖舍利显灵了吧。想到现今供在南安寺和皇宫的舍利最近闹出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不由好笑,没料到有一日自己还能沾到它的光,也不枉她当年打散了它的百年修为。一会儿白发生青丝,一会儿红颜枯骨,不过是腾移寿命的事,却人人争相追捧,若是当年坐化的僧人知道自己的佛骨如此不堪,恐怕得从下面上来收拾它了。
红玉身体发冷,微微蜷缩着,一轮圆月升至天空正上方,月光照耀四方,其中的阴气部分消失在红玉的眼睛中。在睡梦里,红玉见到一汪深深地水潭,一片片的桃花瓣儿在水面打着旋儿,波纹荡开。
朦胧之间,她忽的就被人抱起来了。
兰叶手脚轻快的给红玉穿好衣服,擦了脸,簌了口,转身把红玉交给了衣衫整齐的李嬷嬷。她一只手托着红玉一只手扶着红玉的背,红玉迷糊的眯起眼,门外冷冷的星光闪烁,四角红木桌上一豆灯光摇曳,暗沉沉的屋子里人脸看不清,院子里,赵夫人、刘大夫都沉默的候在门口,有个锦衣的青年男子坐在马车里,车厢上挂着的灯笼映在他脸上隐隐约约。
红玉安顺的闭上眼睛,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王澹。李嬷嬷拿出钥匙让连枝从角落里的雕花箱笼里取出了一个红色锦缎荷包,她把这个稍重的红包挂在了红玉的衣服上,又摸了摸红玉的头发,沉默片刻,从兰叶手中接过素色小斗篷替红玉穿上,完全遮住了红玉小小的脸。
李嬷嬷和兰叶,连枝一道向外面走,小小的院子中灯笼只亮了一二盏,此时月亮消隐,淡淡的星光让院子稍稍亮了一些,可仍旧昏暗,李嬷嬷抱着孩子不得不慢慢走。马车里的世子闭着眼沉思,听到声响抬起头目光自然地放在了素色的小小一团上。
“这段时间辛苦嬷嬷了,”世子淡淡的说道,“今日晚些时候府里有人过来接嬷嬷回府,赵夫人和刘大夫也一并回去,这段时日你们也辛苦了。”赵夫人和刘大夫弯身行礼,道“这是小的(妾)的本分。”
李嬷嬷上前把孩子交给世子身边的婢女,仔细看了一切是否齐备,又道:“我听闻王妃有了,王妃总归是我看的长大的,她性子简单,脾气也有点急,现今又是这般的荣华恩宠,我总想去照看她一段时日,心里才放得下,求世子爷成全了。”
“也好,你是我和菁菁的长辈,又看着菁菁我和父亲心里也放心,过段时日我会让菁菁派人来接你,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说着放下车帘,灯影摇曳,马车平稳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