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幼钦脑后的玉手一抬,猛地便一掌劈下,将来不及反应就晕过去的迟幼钦推给刚巧敢进来的阿华。
“阿华!”
“楼主。”
“走!护好她。”
满身狼狈的阿华忍痛领命,“是。”再留恋地看了座上虚弱不堪的阮倾心,一狠心,背起迟幼钦,和候在一旁的凤厘一道离开议事堂。
在阿华带着迟幼钦离开后,阮倾心终于忍不住将口中一口郁血喷入沙盘,看着自己的血渍染红那一片青沙石盘,阮倾心突然心中释然,淡笑一声,便拭去唇角血渍,离开议事堂,在一片空的绝息楼道中,走向绝息堂。
自己费劲心血建立的绝息楼,还没把该杀的人杀尽,就这么结束了。高傲的内心,阮倾心是不甘心的。可是,要她做逃兵,她不愿意了。十九年,活得够了。该有的,都有过了,自己建立起来的地方,还是要自己终结的。
“阮倾心,你居然还在!”
在绝息堂高堂宝座上,刚坐下不久的阮倾心,闻言虚抬眸光,看向堂下领着一众军士持刀相向而来的沈氏,不由失笑,又是这个女人。
“沈雪如,你还真是个女汉子,竟然是你带军来的,呵,那楚王爷呢?”
沈氏看着孤坐堂上,气息虚弱的阮倾心,一声冷笑,“哼……楚王爷自有楚王爷的事!今日,我是来跟你算旧账的!”
“旧账?我哪里得罪过你么?”
沈氏闻言目光恨恨,一步一步走向阮倾心,恨恨地说道,“你得罪得大了!夺夫之恨,杀子之仇,这便是你得罪我的!”
“可是……你也杀了我的女儿。难道,不能抵么?”
“哈哈哈哈……抵?你痴人说梦!我才是叶宗盛的正室!我的儿子才应该是嫡长子!可是结果呢,叶宗盛把你这个野女人带回了叶府,宠妾灭妻。就因为我告诉了你真相,撵走了你,他就一狠心,把我怀胎三月的孩儿给害死了!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儿子!你女儿是自己病弱而死,可我的儿子还没出生就死了,你觉得,这能抵么?那叶府嫡长子的位置,竟然就被郑婉言那个贱人的儿子坐了!你觉得,这些能抵么?”
阮倾心看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沈氏,突然觉得她真可笑。
她说的这些事,不该是恨叶宗盛么?怎么就都恨上了自己?不过现在,既然她来了,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
轻抚着座扶手之上凸起的拱顶,阮倾心只看向高台之后,那一片苍翠被硝烟弥漫成灰霾的山林,计算着迟幼钦一行人离开的速度。对迟幼钦,她并未下狠手,这么跑跑,估计也醒了吧。
沈雪如已近在眼前,看着那双恨意浓浓的眸子,阮倾心的脑海里,只凸显处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人之将死,总该把一辈子都想完的。
如果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那就是在现代的时候,自己没能脱离杀手组织,没能去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到这古代,以自己的能耐,十九年,建立了润发赌坊,建立了诺记棺材铺,敛财无数,却也没能替阮倾心复仇。杀害江湖四大家的凶手,依旧好好活在那皇城之中。
帮助匈奴,凉夏进犯魏国,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恨。这魏国,在阮倾心的心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国,只是一个私利存在的体现而已。
任由沈雪如玉手掐上自己的脖项,阮倾心只看着眼前这充满恨意的女人,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怜悯,一种同病相连的怜悯。
“沈雪如,今日,咱们就算是恩情了断了。”
阮倾心这句冷漠如冰的话,传到沈氏耳中,却是无比地刺耳。却在沈氏准备结果阮倾心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姐,快逃!”
只是,这一声提醒,最终湮没在阮倾心轻轻按下手中的拱顶后想起的震耳欲聋的炮响之中。
“轰!轰轰!轰!”
迟幼钦在听着身后那一声声轰隆巨响,猛地便回了头,朝那炮烟纷飞的地方看去,看到东山消失在腾起直冲云霄的烟尘中,心中骇然,腾地软了腿。面颊的泪,不自觉地便留了下来。“诺娘!”
迟幼钦撕心裂肺的喊叫,叫痛了阿华的心。
看着东山毁于一旦,阿华何尝不是痛不欲生?那也是自己参与建立的地方!可是,楼主为了保存绝息楼最大的实力,将众人遣走,如今……
“少主,快走吧!翻过了北山,咱们就能逃出去了!”
“是啊,迟哥,你别看了,走吧!”
凤厘和阿华见迟幼钦迟迟不走,一个着急,便拖着迟幼钦继续朝北山之上而去。
意识飘离,迟幼钦也就任由凤厘和阿华将自己拖上北山。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了北山之巅,只要下去,到了北山口,就再没人能找到他们。
可是,在北山之巅,见着一众不该见的人。
看着迟幼钦三人狼狈地跑上北山,曹子衿领着阿攸和如影只冷冷地站在前头,断了他们的路。
感觉到凤厘和阿华停了步子,迟幼钦才回过了神,朝对面望去,见着临风而立,依旧翩然的曹子衿,鼻头一酸,心中万事明了之际,竟堪堪落了泪。
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胸中的思念交杂着恨意,喷涌而出。
想他不假,可是,他还想做什么?青鸾山被破,绝息楼被灭,羊皮卷他也拿到了。他难道,就这么狠心,竟还真的要杀了自己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