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啊!你看你这身干净的衣裳,一会儿就给弄脏了。快给我,东西给我。我自己能行!”
一番推让之后,杨老伯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但一路上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感谢再感谢。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到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杨老伯却担心天黑前赶不回去,我有些好奇,问他到白丰镇上林村有多远。
杨老伯抢着从担子里拖出一袋米抗在肩膀上,在前方引路,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那是以俺从前的脚程算的,老头子我出来采购东西这么多年,这是最轻松的一次。有小伙子你帮忙,不到天黑,吃晚饭前差不多能回啦!”
这杨老伯虽然乡土气息很重,但言谈之间明显能感觉到,他接受过一些文化。没有因为久居山中而跟这个社会脱节。
一路行来,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土路上的煤炭渣滓没了,道路也变得很窄,土路一侧是山,这条土路是盘旋而上的。
过了一条小溪,又走了一阵子,再往前的路是上坡路,而且很陡,一眼看不到头,杨老伯提议在这先休息一下,喝点水。
杨老伯猫着腰闪进了一旁的草丛,没过一会儿不知从那找来两片宽大的叶子,卷成圆锥状,去溪流里灌了水。
“这水不脏,你们城里娃常喝的矿泉水也没这水好喝。纯天然的山泉水,好着呢。”
老农把水递给我,有些自豪道。
我谢过之后接下,一口迎下,甘冽可口,沁人心脾,的确好喝。
我眯了眯眼,心里潜藏的抑郁在喝下这泉水之后好像消散了些许。
杨老伯的这个担子里面,有大米面粉等主食,还有油盐酱醋、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
杨老伯人很开朗,一路上说了不少有关他所在那个村子的情况。
上林村是白丰镇现在仅有的三个村子之一,位于大山深处,路途遥远。山路崎岖难走,每次进山出山都很艰难。
现在的上林村,仅有二十三户人家,山里面青壮劳动力只有两个,但都在山那边的临近县打工。其他都是老人、智障,还有六七个孩童。
上林村二十三户人家,五十七口人的生计问题,主要靠两个途径解决。
一是政府补助,上了年纪的老人、孤寡老人、特困户等,每年所能领到的钱很少,解决基本的温饱却是够的。
另一个途径,则是那两个在临县打工的青壮劳动力,他们每年辛苦赚的钱,都给了村子。这一部分钱却是‘专款专用’。
杨老伯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长吁短叹,只是点到为止。
见我挑起那些东西很轻松,杨老伯也不再坚持非要他自己挑,上那个陡坡之前,杨老伯略显严肃的问我,“小伙子,先给你提个醒,翻过这个山岭就是正儿八经的白丰镇地界了。这个镇子现在已经名存实亡。我建议你不要再往前了。”
“杨老伯,我自小就喜欢大山,人多人少没什么关系,既然来了,我还是很想进去看看的。”
我不动声色,说道。
“你要是非要进去,俺也不拦你。但你是我带进来的,我就得对你的安全负责。翻过了这个山岭你可不能反悔,必须跟我走,你啥时候想回去,我再带你出山。”
换做是普通人,真是来这儿旅游的,听到杨老伯这话肯定会心中有所怀疑了,因为杨老伯话中很明显表露出一个意思,白丰镇很危险,有异常!
“杨老伯,有你这么一个向导再好不过了。您前头走着,我一定紧跟着你。”我对杨老伯笑了笑,说道。
杨老伯这才点了点头,“好久没人再到俺们上林村做客啦!这么些年,有能力搬出来的,陆陆续续都搬走了。这座山……快完了。”
“杨老伯,为什么这么说?”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山中贫瘠,迁徙是常态。只是换一个地方住而已。这座山里面哪怕没有一户人家居住,山还是这座山,只是回归自然而已。
为什么说,山快完了?
杨老伯摇了摇头,对这个话题忍住不想多说。
“山里头啥条件都没有,小伙儿,看你也是个能吃苦的人,去了上林村就住村头王大壮家。”
“杨老伯麻烦您了,一切都听您安排。”
……
这个陡峭的山坡走起来很是耗费气力,我倒是没什么,杨老伯执意背着一袋子米,途中歇了两次。好不容易上山,站在山顶一块石头上俯瞰山那边,我惊呆了。
眼前所见,大概是这连绵不绝的群山之中平地面积最大的一处地方了。
山脚下是一个镇子,一个比起之前我所见到的双竹县县城更像一个城区的城镇。
坐落在镇子四面八方的是工厂,每一个厂房的面积都很大;往里则是楼房,一栋接着一栋,虽然密集,但错落有致。
这是一个曾经极度繁华,但是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镇子。
寂静,破败。只见枯黄的叶子在整个镇子飘落,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踪影。
连一只鸟都没有,那个地方,俨然是生者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