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国城中,一股强劲、湛蓝的风穿过蝶堡数道大门,一直往翼非的寝宫中执着而来。见此情景,赵林慌忙去护半空中的茧壳,唯愿那风离得远些。那风却不解意,偏生朝着她们来,直往茧壳上方聚拢。
当那茧壳如一朵花般盛开,洁白的蝶儿裸露在世间的刹那,这湛蓝之风缓缓将她裹住,风中裹挟着五枚湛蓝如宝石一般的珠子,两枚悄无声息地落进蝶儿的眼眶,三枚落入心口。
时间凝固了,人们忘记了哭泣。
蓝沁的一切消失尽净,穿堂而来的湛蓝色的风也随即消散,那个婴儿完全暴露在人们面前
——她不仅健康,还美丽非凡!和别的孩子不同,刚刚降落人世的她一声不哭,睁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叽哩咕噜地转动着,打量着这个新生的世界。
赵林上前来,轻轻抱住孩子,将自己早已做好的婴儿雪絮毯裹在上面。
蝶宫里开始乱作一团,几个侍卫忙着上前来将昏倒的蝶王抱回床榻的,前来救治的医官鱼贯而入,收拾打扫的侍从在翼非寝宫中脚步不停穿梭……简修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屋子正中,指挥众人忙碌着。
这一日太阳正当半空,寝宫却空旷清寂。自那日蓝沁逝去,翼非一直未醒,断翅耷拉在身后,一直未愈。医馆的医官们日日前来医治,却没有任何好转。医官们说,如若三日后蝶王还没法子醒来自救,除身心受损外,翅翼再难康复。
屋子的一角,有阳光穿过窗楹,照在悬挂着的摇篮上。窗外的清风许是激到了婴儿,她开始打隔,"呃的,呃的...."声音清脆而美妙,像极了蓝沁小时候顽皮时的声音。
一旁的赵林正准备给婴儿盖上雪絮毯子,听见翼非的断翅簌簌的动了几下。她和守在一旁的翼冷对望一眼,试着把摇篮往翼非的方向移了两格,果然,断翅又更加清晰地动弹了两下。
翼冷毫不犹豫地将婴儿抱出,走到翼非身旁,翼非裸露的肌肤颜色逐渐柔和。翼冷索性将婴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剥去,赵林还不及阻拦,他就把这个光露露的孩子直接贴在翼非裸露的胸膛上,婴儿的头轻倚在翼非的颌下,细软的头发轻触过蝶王的脸……翼非全身瞬间变成最柔和的浅鹅黄色,断翅处的黏液簌簌地变成一根根柔韧的丝,一点点将断翅拉向背脊。
赵林激动得溢出了泪花,翼冷喃喃地说,“还好,有救了!”
蝶后蓝沁,本是女娲留在人间的白石“白魄”。蝶王翼非,却是女娲留在人间的金石“赤金”,“金上添魄,魄绽祸出”。原本不该得白魄,却有国师简修竭尽自己所能,将蓝沁魂魄锁住。金已赤足,又得圆满白魄,注定不会有什么善果。
简修和翼非都以为锁住了蓝沁的三魂七魄,他二人却不知,当初只锁住了她的一魂一魄,如果三魂七魄尽皆被锁在翼非处,翼非早就身亡
——那余下的魂魄,竟悉数暂寄在凤焰体内。蓝沁活在世上一日,凤焰便要为她守住这魂魄一日,受一日的煎熬,日日心口就如烈火灼烧。多过一日,那心口的伤就多增一分痛苦,直至妥妥地将魂魄还至主人跟前。
蓝凝出生,凤焰体内寄存的蓝沁魂魄如数注入她小小的身躯,就连翼非体内仅剩的蓝沁一魂一魄也唤了出来,除此外,翼非自己的一魂一魄,也自转入女儿体内。
翼非生性多疑,守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当孩儿来历不明,和那凤焰不知有什么瓜葛。
“凤凰涅槃,原为重生”,这一世为护卫的凤焰,选了一世烈火中涅槃,短暂轮回,只为三人:
赤金,白魄,蓝凝。
只怪那翼非一生太过圆满,心生戾气,将心无挂碍的蓝沁伤得心死。纵然有文武卓君一身异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救不了凤焰,亦救不了蓝沁。
这罪魁祸首金石翼非,既将自己认做兄弟,还得尽自己一生所能来保全。
蓝凝生出,睁眼就不见了母亲,赵林如何舍得离开一时,只恨不能将每一个时日、每一分爱,变成双份尽数给蓝凝。
南诏国皇城中赵林的躯壳,日日在床榻上昏睡。不等蓝大嫫相托,毗诺嫫早将她领至“云裳”,藏在第三进的小院中安养。
“白马蓝天身旁,站得有女孩一个。肤白眼蓝,唇红齿白,和那人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背后长得有一双小翅。径直走来,牵住我的手,手心处,长得有一个胎记,如蓝色月牙。”
段王府段曜启书房,小王爷双手覆在眼上,他面前桌上放着一张书简,却是将自己昨夜的梦境写在那上面。
自蓝诚家被满门抄斩,已经有许多时日,段曜启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昨夜梦中惊醒,泪湿枕畔,却又是为何?
这蓝眼金发的女孩,是那人托生的吗?还是自己太过睹物思人,将不相干的人也要认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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