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生罅隙

    还未消停得几日，侵入大理城中的蛮夷，自各路汇拢来又往城南的阳苴咩城而去，很快攻到千壑山脚下，一队人马飞也似直奔半山而去。

    那半山上青云镇段氏小院，却早已人去楼空。

    南诏国国王段淳和兄弟段琛一行，几日间连天赶路，好容易才来到来到剑川境内。已是旅途奔波，行色劳顿。来到剑川城门之下，那守城之人听得是南诏国国王段淳，装聋作哑，半日不让进门。暗地里差人急忙一路上报，原地待命。

    一个时辰后，剑川节度使章仇云才差了一人，慢腾腾地前来回话，将段淳一行人引至城西驿站之中歇息。在城门外守候的段氏一众人马，早已疲乏不堪，那还计较什么礼数周不周全，只管跟着来人就去了城西。

    三日后，剑川节度使章仇云才终于宣见，却是让段淳一行人去他府中拜会。等段淳和段琛，还有同行的几个大丞到得府中，摆足了架子，拿够了腔调。眼看昔日气度非凡的段淳和兄弟段琛，锦衣华服“玉面狮虎，大理二王”，现如今衣冠不整拜在自己门下，早在心里畅笑三声！

    段淳好战，在那鲜于通手下就已经忍气吞声多日，若不是兄弟段琛苦苦相劝，早不耐烦而去。现如今又有章仇云这番作态，只恨自己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躬身相拜，却将这耻辱牢牢刻在心里。

    勉强得章仇云的应允，可以在剑川短暂安身，段琛便在城西租下一座宅院，院虽不大，但也足够安顿一行人。

    大理流亡之人陆续来到剑川，城中，甸南，甸北，一时间涌进无数大理人前来避难。莫说是章仇云，就连市井小人都嫌了他们去。

    “千疮百孔小人心，有眼无珠势利眼，最是无情。”那大理人自小以知书习礼为荣，落难时，人欺自由他欺，不悲；得意时，人人自捧他上天，不狂，亦不喜。一国之君尚能忍得胯下之辱，平头百姓如何不能？众人皆安心跟着段淳侯在剑川。

    章仇云和手下哪里懂得这些，只当是自己威武，众人俯首称臣！

    心若立于高山，哪怕躯体任由世间践踏，何必与安于井中之人计较，争那井栏和高山孰高孰低，白费了力气！

    蝶国皇城之中，凤焰不得进蝶堡之时，便日日守在蝶堡外，紧紧挨在蓝沁寝宫外。

    起初蓝沁不知，还以为腹中孩儿大些，自己的身子便舒坦些。这一日中午一觉醒来，五脏六腑像灼烧般的痛，又听得翼非已将凤焰撵出城去，愈发痛出声来。

    召了医官来看，都说不出名堂。眼看就要昏厥而去，又急唤简修前来。

    那简修打坐于蓝沁榻下，双眼紧闭，嘴里喃喃有声。许久的功夫，蓝沁的痛才缓和了些，昏昏睡去。

    榻前的国师，早就面色灰败，冷汗直下。翼非见此光景，知道前景凶险，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若要蝶后腹中孩儿安好，需得凤焰日日守于床榻前，一时不得离开。”翼非听过简修所言，身后的翼翅险些爆出。

    “若那孩儿将你锁住的魂魄悉数唤出，莫说蝶后活不成，王亦会有性命之忧，需慎之又慎。”国师却不看他，只顾说话。

    翼非纵是恨得咬牙切齿，也只得将凤焰从城外召回来。

    这蓝沁腹中的孩子一天天愈发长大，她就愈发傻了一样。每日凤焰近在身旁还好些，若一时半刻离开，人就似不清醒一般，呆若木鸡。

    这不足为怪，奇的是，这一天天过去，蓝沁的脸貌，竟一天天像了凤焰去。就连说话的口气，举手投足间的神情，不是十分，也有七八分像。

    这景象，却是蝶王翼非最先发现的。

    那一日，翼非问蓝沁，若生男儿，叫“翼展”如何？

    “好！”竟是蓝沁和凤焰两人齐声回答。

    “若是女儿，便叫翼源。”

    “女儿便姓蓝，叫蓝凝。”那翼非起初不在意，待得两人又齐声说出才刚这句，翼非身后的翼翅，霎时颜色都变暗了。

    转头看见凤焰正搀着蓝沁，一边说话，一边在寝宫中转圈走路。眼看着两个人是如此相像，如此默契。

    “咣当”一声，翼非最心爱的蝶弓，竟从半空落下，顺带牵着一袋窒阔箭一泻而下，落了寝宫满地。

    心生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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