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气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沐卓,你太荒唐了。"苏蔚然的确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会叫沐卓全名。平常她都会叫他"小卓"。
"蔚然,有话好好说。"尹中正见气氛不对,赶忙充当和事佬。
"我好好说他也未必能听。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他被一个女人迷惑得神魂颠倒,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他的事我从来不插手。可是我不插手的结果呢?就是让我自己陷入这进退维谷的处境之中吗?"苏蔚然厉声道,眉目之间也多了几分清冷之色。
"妈,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件事跟霏凡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已经跟尹叔叔商量过了,如果你不想面对这些记者的追问,你明天就回美国吧。画展的事情就委托主办方全权处理吧。"沐卓知道母亲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跟媒体诉说她的失败婚姻的。
"你应该知道,我很看重这次的画展。"对于沐卓出的这个主意,苏蔚然表示出极大的不满意。
"如果您继续留下来,记者一定会对你穷追不舍,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别人对你本人的兴趣超过了对你画展的兴趣,你觉得你的画展还有意义?"沐卓知道这么说会伤及母亲的骄傲,但是眼下的情形,苏蔚然返回美国回避这件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等过段时间,大家得不到答案,觉得无趣了,到时候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跑来就是来气我的?"
"我觉得小沐说的有道理。除非你想接受记者们的采访。"尹中正是最了解苏蔚然的人,他当然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私事给别人消遣的。
苏蔚然扶着自己的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当年和沐清元提出离婚的场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当初她和沐清元算是因为门当户对结合的,两个人并没有感情基础。当然对于这个丈夫她是满意的,而她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拴住自己丈夫的心。她和沐清远相处的模式便是相敬如宾。原本以为,她的人生就会定格在沐太太的身份上。
可是有一天,她从丈夫的表情里读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甚至连沐清元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变化。可是她却看得分明。起初,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个女人到他们家做客,她才明白沐清元的那些明媚的表情从何而来。如果说生活是压抑的,那么沐清元在那个女人面前他的毛细孔才会舒张,才会尽情地呼吸。
沐清元始终都觉得那是因为惺惺相惜,可是当那个女人死去,沐清元也开始变的了无生趣。尽管,她不想承认在这段婚姻里她败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但是正因为那个女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带走了沐清元所有的激情,她才不甘心。心系别的女人的男人,她自然是不要的。纵使她已然溃不成军,她也要在这段婚姻里全身而退。
所以,在骄傲消失前,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个绚烂的黄昏,她的第一段婚姻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她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沐清元工作一天后回到家里,他是个好男人,工作勤勤恳恳,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每次出差都会提前报备。
她在书房里一边看夕阳,一边等待他的到来。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她数着他的节拍,然后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
"你怎么在这里?"那天的对话,也一直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我在等你。"苏蔚然还记得,那天她的情绪,始终都是平静的。因为她的心里,早已经经历了百转千回。
"有事?"
"清元,我们离婚吧。"没错,就是她提的离婚。
沐清元一开始还有些意外,以为她是开玩笑,踟蹰许久还是道了句,"你是在说笑吗?"
"不,我是认真的。清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吗?她死了,也带走了你世界里所有的色彩,你的世界里早已暗淡无光。你可以自欺欺人,但你骗不了我。"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她看着沐清元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诧异,变成疑惑,然后是恍悟,然后痛苦,到最后的释然,全都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有的情绪,或许,直到那一刻,沐清元才弄清楚他的心,他终久沉沉地说了句,"蔚然,对不起。如果你要走,我会放你自由。"没有纠缠,没有挽留,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
身体出轨,或许尚有一线生机,但灵魂出走,便再也找不回来了。而她那么骄傲,连等待都觉得是煎熬,又怎会帮他寻找。
离婚之后,她便来了美国,然后遇到了尹中正。
而沐清元,最后连生命,都随她而去。
沐清元的爱,是寂静无声地,静得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
但沐卓,却大有一种轰轰烈烈地声势。不得不说,基因是个强大的东西,连情种都会遗传。一个爱得深沉,一个爱得张扬……
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次一败涂地,怎能让她不介意?每次看到毕霏凡,总会让她想到自己曾经输的有多惨。
只是她知道,沐卓选择的路,她怎么也拦不住。
还好,沐卓比沐清元幸运一些,至少爱对了时间。
很多的人影在记忆里交叠,苏蔚然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沐卓,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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