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觉都要脱衣服呀,惜花楼的姐姐睡觉可都不穿衣服的。”她奇怪印广虚的反应,便走过去伸手探向他腰间:“我帮你脱。”
“不用!”他如惊弓之鸟推开东月往旁边走去,试着平复自己紊乱的气息。
被推开时,东月顺手从印广虚怀中抽出一张叠好的绢纸,借着微弱烛光便展开来:“这纸上画的怎么有些眼熟。”
闻言印广虚随即摸了摸胸口,这才惊觉藏于怀中的画像不见了。他暗道不好,冲过去便从东月手里夺了下来:“什么眼熟不眼熟的,快睡了!”
“哦。”东月嘴上答应了,却趁印广虚没留意又伸手夺去了他手中的画像,刚要展开,印广虚便冲过来抢。
“别闹了,快还我!”
东月高举着手就是不还:“不还,我还没看清画的是谁呢。”
印广虚张开双臂,不觉已将她抱入怀中:“有何好看的,快还我。”
“你再抢这画可就要撕坏了。”
“那你快还我。”
他二人退到床边,脚下无路可走踉跄倒在床榻之上。东月只觉颈部处有温热的气息喷来,有些□□,有些麻软。伴随着印广虚起伏的胸膛,第一次使她感受到男子的重量。屋内静止下来,尽管窗外虫鸣嘈杂,他们却只听见彼此的喘息与心动。
许久之后,压在她身上的印广虚才开口:“快把画像还我,再闹下去……我可就……”
这回东月竟乖乖交出了画像,不知为何,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红透了脸颊。
印广虚立即起身抱了草席退到离床榻最远处躺下,胸口的骚乱连耳畔都能听到:“早点休息。”
东月蜷身抱着双膝,看了看对面墙边的印广虚,良久才问道:“画画的你睡了没啊?”
“睡了。”
“哦。”她忽然又问:“画画的,你……那画上的……是不是我?”
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悄然。
眉儿始终心有担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披了外衫重点了桌上油灯,顺势坐下来。犹豫许久还是拿出离开清花镇时梨月交于她的珠串,取下一颗放于掌心间,聚神凝视。那微微泛黄的白色珠子便融化开来,变成清澈小湾水洼。
“山神大人。”她轻声怯怯唤道。
水洼荡起涟漪,凤山上的老梨树呈现其中,随后化作梨月稚嫩的脸庞:“何事?”
“对不起。”眉儿鼻子一酸,便啜泣起来:“眉儿未能完成山神大人所托,让印公子找到东月了。”
水洼那头沉默许久,叹口气:“七次了,都未能改变这结果。”
“都怪我,未能制止印公子去海影塔,是我害了东月。呜呜呜,我没用……”
“东月被他们带出来了?”
眉儿摇摇头:“应是还在海影塔中,可……印公子早晚会带她出来。”
“我知道了,若是他将东月带出来,你便想办法让印广虚想起凤桡。”梨月有些迟疑:“决不能,让他们彼此太过亲近。”
“这样真能救东月么?”眉儿忽替他二人心中苦痛,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可印广虚和东月……”
“就让凤桡圆梦,促成她与印广虚。”不自觉,她眉头动了动,眼底透着的落寞转瞬即逝。
眉儿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虽不懂男女之情,可也知道失去之苦。山神大人,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世间,远比儿女情长重要之事太多,比失去之苦更苦之事也太多。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我的目的只在于让东月渡过此劫。若是有什么动静,你再用念珠告诉我。”
“眉儿知道了。”
手心的水洼渗入眉儿体内,她周身泛起微微光晕继而又散去。
她抬手拭不净脸上的泪,于是起身走出房门打了盆水来清洗,这才平静许多。转身回房时见到苏子禾坐在院中倚了无字碑,清风拂过他垂到脸庞的发,他闭着眼似乎已睡去。
眉儿走到他房里拿了外衣替他披上,又悄悄坐了下来。
夜空月圆似盘,本应是美景难得,却不知为何使人看得几许惆怅。于是眉儿忍不住又流下眼泪,她失去了对美好未来的期许与憧憬,只想躲起来,不闻,不闻,默默缩在狭小的缝隙中远离今后的一切。
“师父,为什么这世上有人活得很开心,而有人却要受那么多苦?为什么受苦之人勤劳努力挣扎了一辈子,却还是那样,而幸福之人即使懒惰什么都不用做也依然过得很好?就像有人命不久矣拼命寻求希望最终还是含恨而终,而有人无病无灾偏偏一心求死死不成。所谓命运,当真早已被安排好了么?会遇见谁,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若是这样,想遇见的遇不见,想得到的得不到,未免太遗憾了。”
她吸吸鼻子,抬头看着明月,继续说道:“而我呢,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只不过是个会说话的泥人儿。若是师父没有收我这个泥人儿为徒,而是个聪慧又知冷暖的人,该多好。或许师父就不会再讨厌人了。”
苏子禾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重新合上,佯装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