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宽广的冰原上,冰原的尽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天已至天明,金色的阳光像是从海中射出一样,洒满了整片冰原。
高郁鸢看着阳光之下显得越发丑陋不堪的女人,眉头微微蹙起。此刻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或者确切的说,已经算不得人是了,她像是一个经久多年的石像,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剥落了一块一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你想要我的身体?”她下意识的问,因为雪女三番几次的想冲入她的神识之中,只是都没能成功。
面对高郁鸢的质问,雪女愣了一下,才有些僵硬的张口问道:“你不是凡人。”她只是觉得这具身体给自己的感觉很是怪异,也许自己可以借用她的身体,逃出着万年的冷冰禁锢。
“我是不是凡人,你都不要想,你如今这个样子,我不想伤你。”高郁鸢可以感觉到雪女本身就没有多大的力量,她的优势只能是在冰川之中穿行罢了。而且看她身上的伤口,分明就是被阴灵所咬。或者换句话说,她在以自己的身躯喂养枉死的阴灵。虽然不知她这是何故,但是能坐到这一点,可见她的心并不算坏,所以被她带到这里之后,高郁鸢一直没有动手。
听到高郁鸢的话,她面目疮痍只能勉强看清楚的五官微微一怔,随即却是黯然道:“你也在可怜我。”
这一点高郁鸢的确没有否认,她看得见围在雪女四周的那些阴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片冰川雪原的关系,那些阴灵一个个都变得呆板木然,只是围在她的身旁,偶然上前咬一口罢了。“你身前做了什么,为何甘愿以身喂养这些阴灵?”
她突然问,倒是叫雪女吓了一跳,“你如何得知,是不是他?”她说到此处,嘎然止住,又喃喃道:“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僵硬的双手下意识的捧着自己脸,急促的东张西望着。似乎身旁那个人就在这四周,正在看着她一样。
她这忽如其来的紧张,疾步在冰原上来回转了几圈,还是觉得底下安全,二话不说拽着高郁鸢又往冰中沉下去。
而在她们进入冰中之后,狐不归的确是寻到了此处,只是等待他的不过是一片寂寥雪原罢了。
他在刚才雪女逗留的地方站了片刻,满心的不甘不解,仰面朝着那茫茫深海:“你就在这里,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冰原之上,底下冰中的高郁鸢和雪女也听得清楚。这是这冰中高郁鸢就犹如被禁锢一般,像是一块琥珀空青一般,根本动不得,便是想眨个眼睛也是费劲得很。
但高郁鸢却清楚的看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站着的雪女,满身疮痍的脸上,留下了一行浑浊的泪水。
她一哭,这上面便是忽如其来的鹅毛大雪,还在祭拜着狐仙的众人们都以为狐仙大人发怒了,此刻没有人镇守的冰雪城顿时陷入一场慌乱之中。
恰好从异地赶来的北辰无忧到此,当即将众人安抚,可是却不见了高郁鸢的踪影,连带着朵雅也没了身影,这寻到朵雅家中,才从她弟弟的口中得知高郁鸢进山寻雪女。
冰雪城下雪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一场雪却是诡异无比,夹杂在这鹅毛大雪之中,总会让人感觉到一股幽怨的呜咽之声,那般伤心欲绝,又那般痛彻心扉。如此难免让人心惶惶。
北辰无忧问得了雪女所在的地方,当即就朝那片片冰川飞寻而去。
鹅毛大雪之中,心忧惶恐的城民只见那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偏偏白影,又误作为狐仙下凡,一时间又开始祭奠,只当狐仙来了。
没有过多久,北辰无忧就到了朵雅弟弟凿出来歇息的冰洞处,这里的确有高郁鸢的气味,不过朵雅弟弟所说的那尊像是镶嵌在冰中的雕像却是不见。
他正欲从洞穴之中出来,没料想到洞穴门口却是一股杀意并进。但见一白发妩媚男子抚琴悬空于洞穴之前。
青丘狐不归?这是北辰无忧第一反应,不过即便是对于这样活了上万年的狐,他心也无所畏惧,步伐从容的从洞穴中走出来,周身却是一道道比狐不归的琴弦里散发出来还要霸道冷冽的杀意!
狐不归身上的杀孽太重,北辰无忧几乎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到当初他屠城的身影,所以对于这样的杀伐意重之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那威慑霸道的杀意狐不归也感觉到了,好看修长的手指不断的翻飞于琴弦间,加快了自己弹奏的速度,可是即便如此,一阵阵强劲冷冽罡风还是迎面袭来,像是一记又一记的刮骨刀。
他猛地一退,心身出了防备,再也不敢将这个凡人男子当做寻常人来对待,但是却也意外他一介凡人,不但能挡住自己的弦音,还能散发出这么霸道强韧的杀意,实在叫他忍不住好奇,几乎可以认定,这个人定然是九天上那尊大仙凡受劫。
一想到九天,狐不归心瞬间就被仇恨所占满,九天之上,无一善人,只有披着虚伪善面的伪君子!“我不管你是谁,但今日遇到我,便势必要让你元神俱灭,永不超生!”
随着他咬牙切齿的恨声,以肉眼能看到的杀意从他的琴弦中飞出,每一刃直锁北辰无忧命脉之处。
北辰无忧修习异世录虽不过是几年,但那是他本身的传承,即便脑中此刻继承的记忆极少极少,但是对于那些功法却是得心应手。可他修习的时间到底是太少,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即便如此,也将狐不归击退几丈。
狐不归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弱到一个凡人都打不过的地步,他这万年来从未好好修炼,而去身上杀戮过重,法术早就不如当年那般有着洪荒力量。但不过即便如此,要杀一个凡人,还是难不倒他。他颇为狼狈的退了几步,口中默念法诀,与此同时,但见四周山川移位,一只只冰刃从冰川上剥落,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朝着北辰无忧飞射过去,毫不留情。
此刻北辰无忧的身影已经彻底的被那些四面八方飞来的冰刃所淹没,但狐不归还是不放心,召唤起一座足足二十多丈高的冰川,朝着北辰无忧所在地方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瞬说是山摇地动一点都不夸张,狐不归看着那冰山碎裂溅往四周的冰渣,有些自嘲的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曾几何时,他竟然已经变得这样弱了,居然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一个凡人。然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冰渣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声。狐不归心生不妙,下意识的转过身来,顿时目露惊骇,吃惊道:“竟然还活着!”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但见此刻的北辰无忧,一身如雪的白袍此刻溅满了鲜血,星星点点的,像是一朵朵红梅,在这鹅毛大雪之中显得异常的妖冶诡异。他的发冠已被击落,一头墨色发丝在飞雪之中漫舞,却不觉得散乱,反而多了几丝以往没有的张狂与邪魅。而那双凤眸,此刻除了睥睨天下的威慑气势,还有一股从前没有的清明。
所谓不知死,便不能生。只有真正的经历了生死,才知道获得新生。此刻的北辰无忧,就犹如万丈光芒都照射在了他的身上,虽说一身雪白的袍子再不如当时,可随着他一步一步沉稳的从碎冰之中走出来,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人心生恐惧,不战而败!狐不归心里莫名有种慌张,九天之上他曾经也待过一段时间,几乎所有的神与仙他都是见过的,从来没有对谁表现出这样的慌张来。所以此刻不止是怀疑北辰无忧的身份,更是惊愕与他这生死之后变得更加强大的气势。
但,他乃青丘骄子,哪怕那是从前,但却也是个永不言败永不退缩的战士。他长身而立,站在那一处凸出的冰锥之上,七弦琴就悬空摆在他的身前,修长的指慢慢的抚过琴弦,终勾起一根。
一声低沉,北辰无忧身前的冰山便炸裂开。
只是在炸裂之前,北辰无忧就早已经避开,甚至是已极快的速度到了他身前不过三丈远的空中。
“你,究竟是何人?”狐不归怔怔的看着这个所谓的凡人,却再也不敢将他当做凡人来看待。
北辰无忧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从前也是青丘万年难寻的天才,如今却是满身杀戮,这一身修为只怕也耗得不过剩下半层,值得吗?”
狐不归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质问自己。至于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想,他只是想找到她,哪怕是元神具灭,飞灰湮灭也是在所不辞。他静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妩媚的眸光之中,全然是一片黯淡:“你是要杀了我替天行道么?”口气里,到底是多了些讽刺之意。
没想到北辰无忧却淡漠的收回目光,转向那冰雪城方向看过去:“天给了我什么,我为何要替他行道?”北辰无忧也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平心而论罢了。
此话叫狐不归一片愕然,这人一身浩然正气,定然不可能是妖魔鬼三界的尊者转世,可怎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于是他再一次怀疑北辰无忧的身份。这时只听北辰无忧淡淡说道:“我乃大唐摄政君,你回去北夷之时,替本君带一句话,屠一城,十倍奉还!”话到此处,目光倏然一冷,落到了狐不归的身上,“杀戮,本君不惧!”
北辰无忧早就知道自己和娘子早就算不得上是真正的人了,所以这人界之事,尤其是大事,都不是他们能干涉的。就比如此番大唐与北夷之战,他本意是坐镇后方,替羽淳樱出谋划策罢了,但是北夷却有狐不归这万年狐妖屠城,这边有违天道,不符合人界定律。
既然对方已经先违反了规则,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墨守成规!
狐不归挑着眉,他虽然并没有受什么大伤,但却受不了北辰无忧身上的强大威慑,至于北辰无忧的身份,竟然让他有些吃惊。
大唐既然有如此之人,只怕气运正旺,北夷此番出兵,的确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他只管带话,至于屠城一事,他却还是要继续。
因为,时间又到了,倘若没有那么些生魂,她如何能在这万里冰川中坚持下去?
直至狐不归走了,一直高傲悬于上空的北辰无忧就如同疾风中的枯叶,瞬间飘摇急坠,重重的砸在了冰上,口中不断的吐出大口的鲜血。
从地上跄踉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盯着狐不归消失的方向蹙起了眉。
到底是万年狐妖,自己终究不是他对手。
好在这气势之上,勉强占了个优势,只是也不知那狐狸知道了,会不会恼羞成怒回来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北辰无忧苦苦一笑,当即将自己冰封起来,在原地打坐。茫茫大雪之下,很快就被隐匿于雪川之中。
哭啼之中的雪女忽然一怔,有些吃惊的看着高郁鸢:“你?”她身上的阴灵忽然都朝高郁鸢聚拢了过去,但却没有撕咬高郁鸢,反而是一个个面露恭敬的围绕在她的身边,然后快速的吞噬着高郁鸢四周的冰。
很快,高郁鸢四周的冰就被吞噬完,给她留出了一个勉强可以活动的狭小空间。终于可以伸一伸手了,高郁鸢一面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面看着满面吃惊的雪女:“哭完了?”
“你为何能驱使他们?”雪女却依旧好奇,这些阴灵都是因自己枉死,期初之时是凶猛无比,可是天长地久便开始变得麻木。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谁能任意驱使他们吧。
“你眼下不要操心这个问题,还是该想一想,接下来我会如何处置你。”高郁鸢白了她一眼,虽说雪女已经是满目疮痍了,但屠城之事与她脱不了关系,若是不将她带到那狐不归面前去,只怕此事永远得不到解决。
“你想作甚?”一听她这话,又见她那眼神,雪女下意识的心生恐惧。
“狐不归在寻你,你为何要躲着他?”高郁鸢忽然先前一倾,一张黄符就往只隔了一层薄冰的雪女额上贴了过去。
雪女是知道这符咒的厉害之处,自己可是被困了整整一日,还受了不小的伤。当即就觉得有些恐惧,但她最害怕的还是高郁鸢的话,下意识的就放软了态度求饶道:“求你不要带我去见他,我求求你了。”
高郁鸢没想到自己才开口问,这雪女自己就先道出了她跟狐不归之间的关系。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不见,我看他寻你寻得挺上心的。”说着打量了雪女一圈,“你任由自己的肉身被这些阴灵咬伤,可是绝对他们有所亏欠?屠城一事,是不是因你而起?”
“我……我……”雪女这一激动,脸上就有一块已经幻化成了石像一般的碎肉脱落。
高郁鸢看了一眼,都觉得替她疼:“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何必?她也不想这样,可是除了这样,她还有什么办法?她此刻一脸的惊慌失措,甚至是急得有些六神无主,最后竟然朝高郁鸢开口道:“你既然能操纵这些阴灵,那你定然也能杀了我,我求你,你杀了我吧!”
“想的倒是美,我杀了你然后让狐不归追着我报仇?”这点自知之明高郁鸢是有的,她纵然天生奇才,可也不是个万年狐狸的对手啊,何况那狐不归说不定不止万年呢!
不过高郁鸢听到她的这话,似乎死对于她来说有那么艰难,不禁好奇的朝她看过去,“你是什么?”
雪女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是却有些犹豫。见此高郁鸢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不说就算,我迟早能查到,还有有你若是在敢把我抓进这冰山中,我就将你禁锢在这里,然后去杀狐不归。”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但此刻心神不宁的雪女却没有思绪去分析这话,时间又到了,他已经屠了一城,只怕不会就这样罢休。这样下去,只会加重他身上的杀戮,不止是终不能修成,一身修为更会因为这杀意尽毁,迟早有一日,就算不会被心魔所噬,也会被人界道人所杀。
她细思之下,还是想冒一个陷。
虽不知道这高郁鸢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也许她能帮自己和不归解脱也说不定。
原来雪女万年之前,乃凡界女子,因本性善良,修道成仙,飞升到九天,成为了九天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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