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这个戒指,宋辞怎么也不肯脱下来,即便是在手术台上。
于景致看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在医院的时候,你说过若我有求于你,你会帮我一次。”嗓音哽塞,她央求,“宋辞,就这一次,陪我演一场戏。”
宋辞沉默,许久:“期限。”
于景致眸色一亮:“等到于家的经济危机解除。”
宋辞一言不发,敛下了眼睫。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飞机双翼划破云层的声响。
她在对面,看宋辞冷然立体的轮廓:“我回来是为了于家,你呢?”
宋辞没有抬眸,指腹轻轻拂过手上的戒指,动作本能又自然。
于景致抿紧了嘴角,脸色突然有些微发白,她看着宋辞的眼,问:“宋辞,你为什么会回来?”
顷刻沉吟,宋辞抬眸,目光清冷:“与你无关。”
是阮江西吗?你是来找她吗?
于景致沉下眼,放在双膝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即便记忆全无,他也从未摘下过的戒指,他日夜亲吻过的戒指,是阮江西送的,一个死物,也能得他那样温柔以待,如果是……
于景致脸上血色全无,垂下的眼睫颤抖得厉害。
之后宋辞便不再说话,眯着眼假寐,直到空姐的声音扰了机舱里的寂静:“各位旅客朋友们,飞机已安全抵达h市,请带好您的随行物品,从前登机门下飞机。谢谢!”
宋辞走得很快,完全不理会身后之人,走到出口,他却突然顿住了脚。
他抬起头,看着机场出口上方的电子屏,怔怔出神。
于景致快步追上去:“怎么了?”她抬眼,只捕捉到了屏幕里的一个镜头,瞬间花容失色。
是她,是阮江西……
一则广告,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却让宋辞失魂落魄,他伸手,竟有些轻微的颤动,指着屏幕问:“她是谁?”
于景致偏开眼:“一个曾经拿你炒作的艺人,无关紧要的人。”
宋辞盯着屏幕,早便换了广告,他依旧移不开眼,再一次遍确认,“无关紧要?”
这四个字,让他有一种想砸了这电子屏的冲动,莫名其妙地喘不过气来。
于景致对视宋辞的眼:“是,无关紧要。”又道,“你先回酒店,下午我陪你去医院。”
宋辞的眼,突然便冷了,死死盯着屏幕,只是里面,没有再出现那个会让他心悸的身影,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宋辞没有回头:“不要跟着我。”
于景致靠着墙,突然大口地喘息,唇角漫出一抹讥笑,她有预感,宋辞在阮江西面前将要狠狠再跌一场。
机场对面,两个年轻女孩正在办理登机手续。
女孩刚把护照装进包里。然后愣住,揉了揉眼睛之后,推了推身边的同伴:“你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了?”
女孩指着对面:“那个是不是宋少?”
顺着方向看过去,然后目不转睛:“你没有眼花,宋少的侧脸烧成灰我也认得,不过宋少旁边那个女人是谁?”
“是狐狸精!”女孩咬牙切齿,掏出手机,就地取证。
当天下午,照片里的女人就被人肉了,随后网上冒出几个帖子,大抵意思就是——大骂狐狸精,人人有责。
医院,
顾白刚取药回来,便见阮江西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他立刻急了,上前握住阮江西的手:“你怎么满头的汗?是不是不舒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难受?肚子疼吗?”他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是阮江西哪里不好。
她摇头,四处张望:“我没事,是小辞找不到了。”
顾白失笑,拍了拍阮江西的肩:“不用担心那只胖狗,肯定又是看见别的品种的母狗了,它拈花惹草去了,你去休息室里等着,不要乱跑,我去把它逮回来。”
顾白说对了,宋胖本来是看见了一只很好看的博美,跟金桔一样好看,可是等它追出来,已经找不到了。
宝宝不开心,嘴里叼了张纸,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突然,眼珠一定,一个撒丫子就蹦哒过去,然后扒住男人的裤腿:“汪汪汪!”
“汪汪汪!”它好欢快好欢快,“汪汪汪。”然后用牙齿去叼男人的衣服。
他抬起脚,正要踢开,然后动作停住,
宋胖好激动:“汪汪汪——汪!”
于景致看向宋辞:“怎么了?”
他突然俯身蹲下,将地上那撒欢的狗儿用一根手指拨开它,表情有点嫌恶,动作却是轻柔。
宋胖不撒爪嗷嗷叫唤:“汪汪汪!”
于景致脸色顿时一变:“哪里来的野狗?”
“汪汪汪!”宋胖冲着于景致龇牙咧嘴,它才不是野狗,有它这么威武的野狗吗?
“师兄已经在办公室等了,我们先过去吧。”于景致说着,拿脚去踢。
宋胖一边闪躲一边对她竖毛。
于景致认得这只狗,是阮江西的狗,她素来不喜,她脚下稍稍加了几分力道。
宋辞突然大喝:“别碰它!”
于景致动作僵在那里。
他蹲在那狗儿面前,仔细地瞧着,眸光探究,竟是柔和了几分。许久才伸出手提起那狗儿的一条腿,它虽不满,却也不挣扎,摇摇尾巴,把嘴里叼来的纸吐到宋辞脚边。
宋辞嘴角微微扬起,用手背顺了顺它的毛。
于景致讶然失色:“你不是不喜欢狗吗?”
宋辞将那狗儿抱起来,用方巾擦了擦它身上沾的灰尘:“它和别的狗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爱屋及乌吗?于景致猛地后退,脸上的颜色一分一分褪去。
宋辞将那狗儿吐在地上的纸捡起来,对身边的临时助手说:“你去给它买点吃的,等它吃完再把它送回它主人那里,别让人抓走了。”
“是。”
于景致脸上毫无血色:“我去一下卫生间。”
摊开那张纸,是病例,宋辞眉头一蹙,盯着那个名字出神,眼底宁墨色的光影一点一点覆没。
阮江西,26,怀孕25周。
家属签名:顾白。
宋辞脸色一沉,几乎没有思考,把写着顾白的那个角撕下来,丢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顾白这个名字的主人,他有点不喜欢,是很不喜欢,又把那一角纸捡起来撕了个粉碎才扔进垃圾桶。
阳光透过枝丫,树影斑驳打在宋辞身上,他盯着那张残破的病例,看了很久很久。
今早在机场的放映室,他盯着那个广告反复看了很多很多遍,有人告诉他,广告里的那个女人,名唤,阮江西。
半个小时后,诊疗室里,播着平缓悠扬的曲调。
男人伸手,关了催眠曲,将眼镜取下:“他的意识,在排斥我的催眠。”
“是因为她。”于景致走至床边,看着深眠中的宋辞,即便毫无意识,他的下意识动作却是护着他的戒指,放在心口的位置。于景致跪在地上,伸出手,擦了擦宋辞额头上密密的汗,“分明不记得她了,分明已经是陌生人了,为什么对她还是不一样?”
甚至还没有见到她,他便沉沦得一塌糊涂……
“那是他的潜意识反应。”
于景致看向左译:“可不可以让他——”
他打断她:“景致,即便是我的催眠术也不是万能的,我当初就告诉过你,我只能压制他的记忆,但是左右不了他的意识,而且你应该知道,阮江西对他的行为意识影响有多大,甚至不用她本人,只要和她相关的任何事物,都能引起他很强烈的意识行为。”他将于景致从地上拉起来,正视她的眼睛,“这是宋辞的本能,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身体晃动,于景致几乎站不稳,抓着左译的医生袍:“如果他想起来了我怎么办?”
左译断言:“只要有阮江西在,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大喊:“我不允许,我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精致的眼眸,骤然冷却,于景致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回来,我应该把你藏一辈子的。”
夜里,有风,月光半满,点点星子。
男人推开房门,没有靠得太近,站在几米外,神色恭顺:“宋少。”抬眼,他惊住,满屋子的报刊,随处可见,借着书桌台前的灯,报纸上刊登的女人,全部都是同一张容颜,那个站在娱乐圈顶峰的女人,阮江西。
“把我之前所有的事都查清楚,不要有遗漏,尤其是这个女人。”宋辞伸出手,指腹拂过照片里的女人,“我要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灯下,报纸里上女人的模样,在宋辞眼眸最深处,倒影温柔。
“是的,宋少。”他本是于景致放在宋辞身边的临时助理,不过,在上岗的第二天,宋辞对他开了一次尊口:我身边只留聪明的人。
然后,临时助理小廖就聪明地倒戈了。
宋辞起身,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我要去这里。”
病例?阮江西的病例?
小廖看了一眼,了然,默默记下了上面的地址。
十五分钟后,宋辞那辆银灰的兰博基尼就停在了阮江西家门外的马路对面,三十分钟的路,只用了十五分钟,宋辞似乎还嫌慢,给了助理小廖一个冷眼,小廖头皮发麻,赶紧下车去给宋辞开门,只是宋辞的脚才刚迈出来,就顿住了,一双眼,盯着前头,火光苒苒。
小廖顺着望过去,见路那边,一男一女,倒影交缠。
“外面冷,你快进去。”顾白拢了拢阮江西身上的外套,“以后倒垃圾这种事让你那个经纪人做。”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
然后,顾白揽着阮江西,一同进了别墅。
风吹过来,小廖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大夏天的,这风怎么还这么刺骨,小心地站到宋辞右边:“宋少,要不要我过去敲门?”
宋辞沉默了很久,摇头。盯着路对面,他神色恍然,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很爱很爱过这个女人?”
爱?这个字从宋辞嘴里吐出来,有点惊悚。
“……”小廖结巴,“我、我不知道。”不过,他猜可能是,不然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跑来跑去别人家门口,小廖也不敢随意揣测,就问,“宋少,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宋辞想了想,思绪万千似乎理不清,眉头紧拧:“看到她,会让我有一种冲动,”
什么冲动?
宋辞说:“占为己有的冲动。”
“……”小廖助理不知道怎么回话,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从m国到现在,他跟着这位主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以前一直觉得,宋辞此人,是个唯我独尊的,连于景致那样的美人也没有在他眼里多停留一秒,今天,就一天时间,小廖改变了看法。
宋辞此人,对阮江西,有点魔障。
宋辞站在路边,看了许久许久,转身之际,突然手指一指,语气很烦躁:“去把那辆车的轮胎给我戳爆了!”
小廖:“……”那辆车,是刚才跟阮江西进去那男人的车。
戳爆轮胎,这种事,宋辞做起来,好掉价啊。当然,小廖照办了,不仅戳了,还戳爆了两个,宋辞这才满意地让他回来开车。
小廖想:宋少这占为己有的冲动,一发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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