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闻悲琴

她再也不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所有人都被那墙壁上壁画人夺取脸皮的情形惊到，下一瞬，燕玺冷哼一声挥手，顿时，那些佣兵手中的抢骤然转向，从原本指向中央的朱红棺椁和高台，刷刷刷的尽数指向四周的墙壁，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响起。

    燕玺手下的子弹，明显都是特制的。雨点般的子弹打在墙壁上那些壁画上面，下一瞬，无数道凄厉的嘶吼惨叫声响起，就像是有几十上百个人一起在扬天惨嚎，声音让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一轮枪声后，墙壁上就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壁画了。莫小野看到，那个有着外国教授面孔的壁画上，那张脸皮忽然浮出来，然后，缓缓滑落

    那些无脸壁画鬼都被燕玺的人灭了，面皮没办法再保存，自己脱落滑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让孙诗诗面色再度白了几分，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后悔，没有早点把锁心环的钥匙还给秦枭。

    想到之前的大头煞胎，再看看这些会剥人脸皮的壁画，她心里的寒意就是一阵接一阵的浮起。

    那些壁画被燕玺的人毁了，所有人都稍微松了口气，莫小野视线重新回到那口赤红棺椁上面，再度不留痕迹朝秦枭的方向靠近半步，直到秦枭伸手揽上她的腰，她才停下来。

    几名佣兵举枪缓缓朝那口棺椁靠过去，有了前一个佣兵的教训，这一次，阳子和风火轮都走到了前面，让端枪的佣兵在后边掩护。

    莫小野看了眼身后，大军和猴子一左一右护在秦枭身后，秦枭旁边是萧胖子，萧胖子外边是黑鸦，防卫还算稳妥。

    就在这时，她角余光一晃……下一瞬，就看到停放在白骨间的朱红棺椁里面，缓缓站起来一个身影，先是头，长而黑直的头发，接着就是瘦削的肩膀，窄细的腰身……艳红的衣裙，广绣长长拖下去。

    就在莫小野以为是平阳公主出现了的时候，那红色的影子缓缓抬头，她就看到，竟然是带他们进来的玉公子……那只媚狐。

    玉公子原本就长得油头粉面小白脸一个，现在，一副舞女打扮站在那里，整个人更是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

    后边，孙诗诗看到玉公子描眉画眼媚态横生，偏生还柔弱无骨全无半分男人姿态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和他还有过……孙诗诗心里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的无以复加。

    早在玉公子刚站起来的时候，燕玺那些佣兵的枪口便已经齐刷刷对准了他，可玉公子就像是没有看到那些枪口的威胁，而是缓缓看了这一众人，接着，就是猛然一甩衣袖。

    长长的艳红水袖从所有人眼前滑过，就在莫小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的时候，那些佣兵的枪声响起，可是，扑簌扑簌的子弹尽数射进周围的墙壁上，一颗也没有伤到近在咫尺的玉公子。

    玉公子袖子甩起的时候，莫小野就意识到了不对，飞身直接就朝他那边攻过去，可就在她动起来的一瞬，铮一声琴声响起……第一次，莫小野第一次听到这种琴声。

    就像是极为锋利阴寒带着杀气的武器当头劈下，让人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一瞬间感觉到浓浓的杀伐，可偏生的，脑袋却是瞬间变得恍惚。

    恍惚只是一瞬，莫小野蓦然咬牙晃了晃脑袋，穷途瞬间握到手中，再没有妄动，紧紧贴着秦枭站着，将秦枭护住，然后就是满眼警惕看向朱红棺椁后边的高台。

    高台上面，亦是一袭红影缓缓起来，艳红纱衣繁复唯美，盘膝坐在那一堆嶙峋白骨间，盘膝膝上放着一把不起眼的古琴，手指轻轻一挑……又是铮一声琴声响起，红衣女子绝美高贵，媚眼如丝端坐莲花高台，睥睨着下方一众人，风华绝代。

    琴声中，漫无边际的魅惑之意和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并存，这琴声，仿佛极为锋利又厚重的武器，直直攻击在骨髓里，让人从灵魂深处发出战栗。

    琴声响起一瞬，莫小野脑中就是一恍惚，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晕乎，连忙晃了晃脑袋，她就看到，那莲花高台上，哪里有什么红衣绝色，那里，一具森白的骷髅端坐着，指骨分明的手正放在琴上，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看过来，下一瞬，那红粉骷髅又成了绝色美女。

    白骨精？

    这是莫小野脑中浮出的第一个念头。

    就在那琴声响起的时候，下方，站在朱红棺椁里面的玉公子红袖飞舞，竟是开始随着琴声起舞，琴声铮铮，他的舞姿更像是某种仪式，配上他粉白哀怨的面孔，在昏暗且白骨遍地的墓室中，显得尤为诡异。

    忽然，莫小野脑中就浮现出三个字：天魔舞！

    传闻中妖魔曾经用来魅惑上神的舞蹈。

    上神冷性绝情，这天魔舞能用来魅惑上神，足以说明其非凡之处，可是她曾经看到过，这天魔舞能魅惑，并不是因为舞姿真的有多美，而是因为，那舞蹈原本就是一种攻击的方式，专门用来迷惑人的心神。

    再搭配那铮铮入耳的琴声，莫小野发现，山洞里面绝大多数人面上的神情都已经开始恍惚。

    “闻悲琴。”

    秦枭面色苍白，抬头看着那琴的时候，眼底深处，却仿佛骤然燃气浓烈的火焰，即便是还被锁心环禁锢，可此时的秦枭，再次开始让莫小野觉得危险。

    秦枭出声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原来是八阵图神器中的闻悲琴，身为八大神器之一，难怪这琴声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竟是能加强玉公子的天魔舞，同时让这么多人陷进幻境里面。

    那些佣兵都已经放下枪，眼神恍惚在原地摇摇晃晃，接着，就是转向彼此，眼中忽然喷涌出浓烈的戾气，接着就是朝自己的队友扑上去。

    阳子和风火轮稍微好点，却也是不断在那里闭眼摇晃自己脑袋，想要清醒过来，可是，那琴声就像是魔音入耳，让人根本避无可避，玉公子红纱乱飞，更是让他们心神难定。

    几乎是同一时间，剩下的还能动的人，都是骤然朝莲花高台和朱红棺椁攻上去。

    可攻势刚刚过去，那琴声骤然变得激昂起来，铮得一声，好像刮在所有人骨头上，让他们再不能动弹半分。

    攻向玉公子的阳子和风火轮动作也是一僵，听到那琴声就是浑身发软。

    燕玺拔枪直接朝莲花高台上面勾唇笑着魅惑无双的女人开枪……可明明是瞄准了的，子弹却像是会拐弯一样，从那红粉骷髅的身侧划过去。

    莫小野也看到了，她知道，子弹当然不会转弯，之所以会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燕玺自己的感官已经收了那琴声和天魔舞的影响，虽然还没有完全被魅惑，可已经出现幻影，或者说被鬼遮眼，根本不可能瞄准。

    好一个霸道无比的闻悲琴，只是琴声，就让他们牢牢被压制住。

    他们这些有修为的尚且如此，那现在修为被封住的秦枭……莫小野连忙回头，就看到，秦枭面色惨白一片站在那里，眼神，已经没有焦距，下一瞬，他缓缓开口，再度吐出那两个字。

    “小九……”

    莫小野心神一动，一直强行抵抗琴声侵袭的心神骤然一松，又是铮得一声琴声响起，她猝不及防，顿时就是身体一震，闷声咬牙，嘴角却是难以抑制的溢出血色。

    原本神情还算平常的燕玺，在看到她忽然面色惨白唇边泛出血色的时候，顿时就变了面色，眼底骤然浮出冷光，指着那红粉骷颅的枪口顿时指向红衣舞蹈的玉公子。

    莫小野自己心神失守的一瞬，眼前情形就是一变……那铮得一声琴声，似乎将她猛然拖到了另一个世界，亭台楼阁，奢华大殿，繁花似锦……

    只是一瞬，在燕玺一枪洞穿玉公子胸口的时候，莫小野猛然就从那幻境中抽离出来，就看到玉公子跌落下去，口吐鲜血，伏在那里抬起头眼巴巴看着上面莲花高台上的红粉骷髅。

    “殿下……”玉公子开口，声音柔和似水还带着满满的委屈。

    接着他就看到，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看过来，看到他胸口的枪伤，有些不耐挑眉，开口，声音却是柔媚如水。

    “乖，起来，再坚持一会儿，我就能用琴声控制他了！”

    看到那心尖上的高贵人儿朝自己温声软语，玉公子眼中骤然涌出亮光，一把抹去唇边鲜血，爬起来，猛然一甩衣袖，竟然比之前更为卖力的舞蹈起来。

    而听到那红粉骷髅的话，莫小野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就看到，秦枭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焦点，像是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魔舞可以迷惑人心神，再加上闻悲琴的琴音，原来，平阳的目的，竟然是想要迷惑住秦枭，进而控制他的心神！

    心里顿时涌出冷意，刷的回头，莫小野便是一咬牙，强行压住胸腹间的血腥气，朝莲花高台掠去。

    看到了她的动作，莲花高台上，一身红衣的平阳公主，一声不屑的冷笑，手指朝外拨了拨，又是铮得一声琴音，莫小野身体骤然一僵，然后就是僵在那里，面上迅速变得惨白一片。

    那琴声，仿佛是刮过她的骨头一般。

    “不知死活的蝼蚁……”平阳公主一声冷哼，再不看莫小野一眼，视线转向秦枭，眼中一瞬间，闪过迷恋，憎恶，爱而不得的不甘等等一系列情绪，归根结底，则是化为浓浓的阴邪，她笑着开口，艳红的嘴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魔力，将所有被琴声和天魔舞迷惑的人，带向更黑暗的深渊。

    “秦枭……看到没，你和她曾经一起弹过的琴，现在在我手里，你是不是，很想要回去呢？哈哈哈……”

    平阳公主掩唇笑起来，坐在莲花高台上的皑皑白骨堆中，莫小野视线中的平阳公主，不断在人形和白骨间变换。

    听到平阳公主的话，莫小野心里便是一动。

    和她一起弹过的琴，和谁？秦枭口中那个小九？

    僵直在那里，在琴声中难以挪动半分，莫小野回头，就看到秦枭恍惚的眼睛短暂恢复清明，看着台上的琴，眼底深处骤然涌出无数戾气。

    “你准用你的脏手碰它！”

    下一瞬，秦枭再修为尽数被封的情况下，竟是生生超前迈出一步……在琴声的攻击范围中迈出一步，只是一步，就让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骤然变得一片煞白，嘴角也是浮出血色。

    这一瞬的秦枭，在没有往日的淡定沉着冷漠，眼神变得狠厉……莫小野看着这样的秦枭，心里再度浮出一些无力感，竟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晃了神。

    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吧，每一次，只要涉及到她，秦枭就再没有那副强悍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壳。

    闻悲琴的琴声让所有人都僵直在那里，举步维艰……在配上玉公子的天魔舞，莫小野知道，这里所有人的意识都在被削弱，连燕玺在朝玉公子开了第一枪后，第二枪都开始瞄准不了了。

    这就是上古神器的力量吗？

    莫小野扭头看向莲花高台上平阳公主手中的琴，就在这时，她看到平阳公主身后钻出来一个大头煞胎，那大头煞胎的手中握着的，正是锁心环的钥匙。

    莫小野顿时眼睛一亮……只要拿到锁心环钥匙，秦枭就能恢复，到那时候，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莫小野顿时就是咬牙不顾一切想要朝莲花高台冲过去，刚一动，上面的平阳公主就发现了，蓦然就是扬手，一道琴音直接就是冲着莫小野攻过来。

    那铮得一声像是一柄利剑直接劈上了她的脑袋，让她脑中瞬间一懵……可下一瞬，她猛然握拳，竟是立刻又恢复了清醒。

    视线直直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平阳公主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和同情的眼神，然后莫小野就听到，平阳公主朝秦枭叹息一般摇头开口。

    “秦枭啊秦枭，这又是一只九尾狐吧，啧啧……怎么，你自己背叛了雪九，迈不过去那道心魔，现在，把所有的九尾狐都当成她的替代品？”

    莫小野还没意识到平阳公主说的什么意思，就看到平阳公主勾魂摄魄的眼睛刷的看过来，勾唇，浮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小狐狸啊……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死在秦枭手中的九尾狐究竟有多少个，啧啧，真是不忍心告诉你那些替代品的下场呢，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替代品，而且她还不是第一个？

    莫小野忽然就想起来，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秦枭时候的情形……那时候，她濒死，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秦枭要结冥媒，让秦枭替她挡死劫，可那时候，秦枭根本不同意……也是因此，后来她才会因为不愿意死在老头子和萧胖子眼皮子底下而偷偷跑出去，然后，遇到了被追杀的九尾狐干妈。

    从九尾狐干妈那里得到内丹，成为半妖捡了一条命回去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秦枭忽然就答应了结阴亲了。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很小的细节，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可是，在听到平阳公主所说的，关于九尾狐替代品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来了，然后也想起了之前幻境中看到的情形，秦枭看那个叫小九还是雪九的少女时候的眼神。

    那看似淡漠顶多算是阴郁的眼神下面，潜藏着一种叫做天崩地裂的东西……那样的东西，真的会随着时间改变吗？

    莫小野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心神一松，下一瞬，就被眼前玉公子挥舞的红色水袖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依旧的繁花似锦，亭台里面，少女托着粉腮一只手正教少年练琴，少年坐在那里脊背僵直，似乎连手指都变得僵直了，根本连头也不敢抬起，更不用说练琴。

    那少女抬头，眉头微蹙，压下眼底的暗淡，继续耐心的哎那里给少年指导，可是，那少年从头至尾都是面无表情的僵直在那里，任凭少女如何温声软语教导他练琴，他愣是没有听到一般，不给半点反应。

    忽然，那少女就是猛地一把推开琴，气呼呼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不想练你就直说，这么半天心思都不在这里，懒得理你了，爱练不练……”

    背后，少年孤零零看着前面的古琴，只能看到他卷翘着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紧抿着的薄唇……四周，仙境一般美轮美奂，不远处，湖光山色，鸾凤啼鸣，好一处人间仙境……

    －－－－－－题外话－－－－－－

    那个，万更了，相当于二更了哈，偶尔终于到来，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