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过去了一把铜板,接过了两碗馄饨,连忙将其中一碗塞到了陆小凤的手里头。
“快点吃啦。”
明明吃了百两银子一席的晚餐,可许娇娇觉得还是馄饨更好吃一些。
陆小凤拿起筷子,囫囵吃了几口馄饨,他也不管这馄饨刚刚出锅,烫得要命,他只觉得饥肠辘辘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碗馄饨,真是一件大好事。
他不想回神侯府的临时住处,也一时不想去找个地方落脚,他就闲得在街上到处乱逛,最后发现自己走到了三合楼。
他就在外头等许娇娇出来。
结果还吃了一碗馄饨。
陆小凤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馄饨。
大抵,人饿了肚子,吃什么都觉得是生平最好吃的一顿饭。
毕竟人有这种劣根性。
许娇娇端着馄饨,坐在外头的石阶上,也没吃上两口。
馄饨太烫了,她得冷一冷再吃。
“陆小鸡,你说我是不是挺冷血的?”
陆小凤看了许娇娇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和冷血长得一点也不像。”
许娇娇瞪了陆小凤一眼,可她这一眼不瞪还好,瞪了才让人发觉她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丫头。
她的杀伤力大概还没陆小凤怀里抱着那把剑的杀伤力高。
许娇娇被陆小凤气到了:“喂,我不是说这个。”
陆小凤只能暂时不吃了,反倒是指了指地上的蚂蚁。
“你看到地上的蚂蚁了吧。”
许娇娇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但还是听了下去。
陆小凤继续说道:“我要是用火去烧这蚂蚁,用水去浇这些蚂蚁……”
许娇娇睁大了双眼:“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啊?”
陆小凤说道:“因为我高兴。”
许娇娇气得跳了起来。
“这——没必要这么做啊!”
陆小凤拍了拍许娇娇的腿,让她坐下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坐下来说话。”
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姑娘家的腿比她们的手还难摸。
陆小凤其实压根没将许娇娇当做是女孩子看——顶多是当做是玩得来的晚辈小丫头来看。
这比应付女孩子要容易的多。
许娇娇就重新坐了下来。
陆小凤有点糟心。
这姑娘这么好骗,要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拐跑了怎么办?
“你看,你会觉得我做的事情很没意义,但就算是很多人都觉得这事情没意义,谁会为了一群蚂蚁出头呢?”
许娇娇指了指自己。
陆小凤又点了点头。
“所以咯,你这样性格的人都要是算冷血的话,我们这些人……个顶个的都是杀伐果断的无情之人啦。”
所以无情不是真无情,冷血不是真冷血。
许娇娇又问道:“我见死不救这外号……你不觉得很糟心吗?”
陆小凤叹了口气。
“人呢,都是不知足的。本来得了绝症,没有治的希望,死就死了吧。可忽然有一天,这病能治了,可医药费贵得自己掏不起,于是病人就怪医生为什么要价那么贵,见死不救真是没良心……将这种要求强加给一个能治病的医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为了名利,为了面子。
所以总要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一些别人要求你去做到,一些别人觉得你就该做到——你做不到,就是有问题,就是坏人,就是堕落了的事情。
所以当个坏人比当好人快活。
好人不仅仅要遵守自己的底线,还被迫要当一个道德标杆,就算是当了个道德标杆,别人还说你这个人如此循规蹈矩,失了“真”,不像是真人,说不定是个伪君子。
可人要真是完人,那就不是人了。
是九天上的神明啦。
许娇娇皱起了眉。
“说到底,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让每一个人吃饱饭才对。”
这时候陆小凤吟了两句诗——啊,不是,是念了一句子曰。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
许娇娇点了点头。
她拿起了盛着馄饨的碗,低头吃了起来。
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吃的东西再多也是不容易饱的。
何况她还有点心没吃完。
自然是没吃饱。
这回换陆小凤说话了。
“那绣花大盗据说会在每一起案子的现场留下一幅刺绣花样。我拿了那花样去找了神针薛家的老太太,那位老太太告诉我,这刺绣用的布是绣花鞋的鞋面上用的,这绣的花样外头,还有一圈针脚……这图案上头,曾经还覆了一层花样。”
许娇娇点了点头。
她今天穿的这身道袍看上去普普通通,可上头用了暗纹绣,在不同的光线照射下,会映出起舞的仙鹤。
这自然是长信公主特别下的订单。
为了推广她喜欢的道门,也是下了大力气。
有钱的豪门大户总是能做出来一些普通粉丝都不能理解的挥金如土的事情来。
陆小凤将空碗放在了身边,两个人就坐在街角上,黑夜之下,也没有人认出来他们两个人。
等许娇娇吃完了馄饨后,陆小凤拾起两个碗,还给了店家,带着她出城去了。
“许不高兴,你去过尼姑庵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烦这种让人修来世的宗教哦。感觉和邪教一样。”
“劝人向善嘛。”
“不修今世修来世,有病啊。”
许娇娇三个字,就骂尽了天下的佛门。
陆小凤也没堵着许娇娇的嘴,她骂就骂去吧,开心就好。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谁管得上满天神佛究竟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绣花大盗的事情太糟心,他想快点解决掉。
尤其是他还发现,这绣花大盗还真和江重威的那位“妻子”脱不了干系的时候,这糟心的程度真是翻倍的往上升。
许娇娇干脆别叫“不高兴”了,改名叫“神算子”好啦。
反正好的灵验,坏的也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