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没答话,端着永穆大长公主专门给他上的那杯大红袍,隔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庆国公世子夫人这胎有些古怪。
等大长公主把人都打发了下去,杜太医才一五一十地讲出了叶伯承的古怪。
他说世子夫人这一胎不好,生下来的小姐打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整张脸都不见血色,一看就是活不久的样子。那伺候世子夫人生产的稳婆,是个经验老道的,看叶大小姐的样子,都不敢跟世子贺喜。孩子刚生下,世子就给了重金打发走了。
偏偏世子不信邪,请他想办法一定要保住孩子的性命。
杜太医思忖着自己是永穆大长公主举荐来的,少不得尽心尽力地为叶大小姐医治,总算是保着这孩子平平安安活了几天。
可到了第五天早晨,乳娘奉了叶伯承的命,照例抱着叶大小姐来,让他给诊诊脉的时候,杜太医却发现,这抱来的孩子,与之前的,不是同一个!
再看那乳娘,竟然也换了人!
乳娘怀里的女婴,虽然有些瘦小,但面色红润,脉象有力,不像是之前那种马上要断气的虚弱。
他是医中国手,又以对病灶的观察细致入围而著称,怎么会分辨不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呢。
杜太医就装作不在意地问:“大小姐昨夜起了几次?”
乳娘却说,叶大小姐一直是跟着夫人休息的,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杜太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怕是叶大小姐终于是没熬过去,乳娘怀里这孩子,又是拿来顶替的另一个了。
他能在太医院做到现在的位置,除了医术高超之外,更关键的是,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聪明人总是会走的远些。
永穆大长公主心里有奇怪,后宅女子之间争斗,像是生下死胎或者生下来的孩子活不长这种事情都不少见。
但像是叶家这样,正室的孩子死了,虽然是嫡长女,可到底不是最为重要的嫡长子,直接宣布也没有什么。
叶伯承又为什么要抱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孩子,混淆自己的血脉呢?
更古怪的是乔氏。
如果这孩子是叶伯承的外室所生,抱回来养在姨娘名下就是了。为什么偏偏是顶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名义,以国公世子嫡长女的身份,金尊玉贵的养大?
要显示自己贤惠,也不是这么个贤惠法啊?
叶伯承和乔氏这事情,做的算不上多缜密。如果杜太医嘴巴不够严,或者被什么人看出了端倪,他们是准备如何应对?
弄个不好,被人安上个害死亲女、混淆血脉的罪名,叶伯承的世子之位也坐不住了。
饶是永穆大长公主自幼看惯了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之事,却也一时半响得不到个答案。
得不到答案,那便算了。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杜太医一家之言,虽然永穆大长公主相信杜太医不会对她说假话,可终究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反正,这也是叶家自己的事。
她和先定远侯夫人、乔氏的母亲交好,若是此事乔氏被蒙在鼓里,她定是要帮她出这个头的。
可听杜太医的意思,乔氏分明从头到尾都明白、甚至参与了进来,永穆大长公主也就不愿意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直到今日在城阳长公主府上见到叶致,她才惊觉:“城阳,你素日里聪明伶俐,怎么偏偏就在这种事上糊涂了。”
永穆大长公主伸出手指,在侄女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一点,嗔道:“你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就没发现她长得……”
话说到这里,就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下,永穆大长公主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看她的眼窝和鼻子,就不觉得和自己有点像?”
出乎意料的讯息一个接一个砸在城阳长公主头上,几乎真的要把她砸晕了:“姑母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看着像罢了。”永穆大长公主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这高鼻深目,面容白皙,分明是我们陈家血脉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