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见过世面就妄想主持公道的。
他可是这西市里的老油条了,自忖这小姑娘哪里看得出他那东西的机窍,无外乎是想动之以情,劝他日行一善而已。
小贩压根不把这些没什么见识的闺阁小姐放在眼里,只顾着将从老婆婆处收来的钱装好,同时准备着收摊。
叶致却不管这些,直接一把按住小贩的那架台秤,抓住那称杆子称杆子抬了抬,继续说道:“这称杆子造的如此精细,这称头上安的小拨片,便是你用来压秤的——虽是造价不菲,不过你多卖点儿藕粉就赚回来了吧!?”
小贩依旧蛮横,想去撕扯叶致,可又见周遭老百姓像是被叶致提醒一下,又都重新义愤填膺起来。
便也只得强压住戾气:“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反正这事儿是她自己老糊涂!我可不怕!别以为年纪小我就不敢教训你!”
小贩摊位对面,是一间开放式的临街茶肆,不少茶客都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的热闹。
茶客中有一清眉朗目、气魄斐然的青年人。
身着水墨色窄袖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腰带中,脚上则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素雅的发冠之中,发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虽然这身打扮甚是普通,可青年气质从容,自有一种摄人气魄,想必出身不凡。
那青年人浅饮了一口茶水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望向叶致同那小贩处时,却炬火之光般精克犀利,同时又带着几丝饶有趣味之色。
叶致一心与那小贩对峙到底,哪还管的了周遭是否有人注意着自己。
见小贩态度依然蛮横无理,全无把钱袋退还给老婆婆的意思,叶致心中怒火更盛。
她冷笑道:“不怕的话,就让我验一验你这秤,你敢吗?!”
那小贩的眼神飘忽,额角也冒出汗珠来,声音也低下来不少:“凭什么叫你验,我说这秤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老百姓们却不乐意了,纷纷呵斥他有本事就叫这位姑娘验一验。
叶致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将那台秤重新摆好后,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白玉的手镯来,轻轻搁在了称台上。
旁人离得远,只道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玉镯子,但是那小贩就站在秤旁,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一双眼珠子简直就要眼眶里掉落出来了。
有不解叶致意味的老百姓高声询问她这是何意,叶致便也未曾过多注意到小贩的反应,解释说道:“我一个小姑娘家,大家猜猜我平日里戴的镯子能有多重?”
就有那好管闲事的大妈赶着接言:“小姑娘的手镯,再精贵厚重也就是一二两的重量了吧!”
叶致点点头,在台秤秤杆压上个砝码,略加调整后道:“那大家都来看看,这称上显示是多重。”
只见秤杆上砝码的重量显示,一个小小的白玉镯子,竟然有八两之重!
这要是成天戴在手腕上,那还不得将手腕累断了!
坐实了小贩加重强卖的罪名,周遭众人也均是不乐意了,高声呼和着要抓小贩去见官。
那老婆婆见叶致帮着自己伸张了正义,佝偻着身子就要拜谢她。
叶致自然不能叫个老人家朝着自己行此大礼,连忙也俯身去扶住了老婆婆。
而就在叶致这一分神的功夫,那小贩像是被围将上来的老百姓逼急了,居然一把抓起了叶致搁在那称台上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手镯,连自己摊位上的东西也不要了,猛地直冲出人群去。
围观的老百姓们也都没想到小贩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来,想再一齐去抓,岂料那小贩的脚程极快,竟然已经跑出去老远。
叶致扶着老婆婆,“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自己可真算得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那白玉镯子不过是件普通的首饰,可是在小贩眼里,却能抵得上他卖上几年藕粉赚的钱了!
而自己就居然就毫无顾忌,这么大喇喇的拿出来了!
小贩好似对着周边的路况极其熟悉,七拐八拐便消失在小街小巷中不见了踪影。
但像他那等恶人,毕竟是少数,大多大楚百姓都是热心肠,有去继续追击小贩的,还有留下来安慰老婆婆同叶致的。
一个镯子倒是不值什么,叶致担心的却是一会儿叶皓清回来了,得悉自己惹下这等麻烦,训斥难免,甚至还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带她一起出来了!
她正忙着懊丧自己疏忽大意,周围又是有人安慰又是吆喝着要报官的,倒是让叶致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
那街对面的茶肆中,伸着脖子看热闹的茶客们都恢复了平静,有好事的也不过是感叹几句世风日下。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之前坐在那边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