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和大太太,让她们两个和她们一同过去。
郦老太太又叮嘱姑娘们身边的人,说是看好姑娘们,让她们先往后头那个庙宇行去。
郦南溪就朝太太们要去的那一处多看了几眼。
原先他不晓得那个殿是做什么的,可是上一回庄氏、小梁氏还有沈太太把她们几个小辈遣走开来,三位太太特意去那里上香,郦南溪就好奇起来。而后问过母亲和舅母,这便确定的知晓了那里是求姻缘的殿宇。
只不过上一回母亲为了姐姐,舅母为了表哥而求姻缘之事倒也罢了。如今老太太叫了大伯母二伯母还有母亲,却是要为谁、求甚姻缘?
郦南溪心中不解,扭头去问姐姐。
四姑娘这回却是怎么也不肯与她说了,只拉紧了她的手,悄声道:“西西无需管那许多。你只管小心着点,莫要和我走散了才是正经。”
两人这样一路行着,有四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位妈妈并郦南溪身边的两个丫鬟并一位妈妈护着,根本不会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去,倒是没甚要紧的。
郦南溪知晓姐姐是紧张她,并未驳斥什么,只牢牢的握住了姐姐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庙宇之内因着有僧人在门口守着,让人们按秩序一次而入,倒是不算太过拥挤。不过在外面等候的人们,则是要辛苦的多,难捱的多。
即便是寒冬腊月里,由于人们挤得太紧密了些,身上便一层层的出着汗。
郦南溪体质偏寒倒也罢了。四姑娘却是因为这一路的艰难前行而热的头上一直在冒汗。
看看前面排队的拥挤人群,四姑娘踮着脚四处看着,最终在旁边的一排柳树旁发现了稍许空着的位置。
——那处地方比较偏,人们若是在那里的话,无论是去前面的殿宇又或者是后面的殿宇,路都有些远。因此众人排队的时候,都没有顺着立在那里等候,反而是择了离要去的殿宇更近的小路。
四姑娘就指了那个地方朝郦南溪示意了下。两姐妹就开始往那边慢慢挪去。
乍一到了柳树旁的小片空地的时候,两人不由得都大大松了口气。
四姑娘拿着帕子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与郦南溪道:“这山明寺也着实的香火太过旺盛了些。”在江南的时候,即便这一日人很多,许多人甚至天不亮就起身,但是还没有哪一个庙宇的人数多成了这般。
郦南溪笑道:“只因京城人太多,而这周围只山明寺最负盛名吧。”
四姑娘想想也是,就拿着帕子轻轻扇着风,和郦南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姐妹俩还不时的看着那求姻缘的殿宇,想着若是老太太和母亲她们过来了,她们两个再凑过去了家人们一同等待、上香。
两人正压低声音说着话,忽然旁边传来了连声轻唤。紧接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沙弥出现在了两人跟前。
郦南溪和四姑娘都曾经见过他,上一次来寺里的时候,给她们两个引路的知客僧里就有这个小沙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小眼,笑起来的时候眯了眼睛很是亲切。
小沙弥行到两人跟前。
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与郦南溪说道:“清惠大师听闻七姑娘来了,有心想要请您饮一杯茶,不知姑娘是否有空前往?”
说起清惠大师的时候,小沙弥并未解释清惠大师是谁,只因郦南溪对这个名号颇为熟悉。
那一位便是当日被沈玮咬伤的大师。
听闻清惠大师有请,郦南溪踌躇半晌后,很是抗拒。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位清惠大师之所以被沈玮咬到,就是因为沈玮当时要闯进那个小院里去。而大师拦阻了他。
如果没猜错的话,清惠大师应当和卫国公相熟。
郦南溪想了想,婉言谢绝,“我不过是与家人来寺中一趟,多谢大师美意,请茶就不需要了。”
她虽这样说,那个小沙弥依然十分坚持,“大师说了,不会耽搁姑娘太久。”
郦南溪依然笑着坚定拒绝。
四姑娘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都是在等候的人,而前面那个殿宇排着长长的队伍,想必郦老太太她们一时半刻的也无法进入到殿宇内,想必等她们过来的话还要好长的一段时间,就与郦南溪道:“西西只管过去就是。若是母亲她们问起你来,我自是将你的去处告诉母亲听。”
她的想法倒是简单。
山明寺中的茶是一绝。
那茶树栽在山明寺的后山,每年清明前采摘了最嫩的尖芽泡制成茶。又用了山明寺中的泉水来泡,那茶的滋味甚佳,是别处吃不到的。
能够得缘品到大师们的茶,那当真是一大幸事。
郦南溪无法和姐姐解释自己心里的疑虑。毕竟她猜想卫国公想方设法见她,也不过是个猜测而已。没有见到人前,随意怀疑寺中僧人,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可四姑娘十分坚定的和她说,无需担忧别的,只管去吃茶即可。等下见了家里人,她自会替郦南溪说起去处,让家人不必担心。
在姐姐的坚持下,郦南溪终是点头应了小沙弥的话,道了声“有劳”,这便让小沙弥在前头引着路。她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往那边行去。
郦南溪只带了金盏和秋英在身边。
因为清惠大师的住处远离上香参拜的殿宇,故而她这边的路比较好走,不比四姑娘那边拥挤。她就让郭妈妈留在了四姑娘身边,和伺候四姑娘的三人一起来护住四姑娘。
清惠大师的住处十分简单。不过是两间屋子用个小竹篱笆围起来而已。
不过,远在距离竹篱笆十几丈远的地方,小沙弥就让金盏和秋英停了下来,让二人立在那里静候。他则带了郦南溪往里面行去。
挑起厚布帘子迈步入内,郦南溪搭眼看到的便是那极其高大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视线,望向蒲团上盘腿而坐的僧人,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清惠大师。”郦南溪上前说道。
清惠大师笑得很是慈爱,招呼她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了。
郦南溪刚刚坐下,屋内那十分高大的男子就挨在她的身边,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
郦南溪只当看不到他,神色十分专注的望向清惠大师。
清惠大师笑道:“日前我制了一些茶,不知味道如何,巧在姑娘在这里,就想请了您来帮我品一品,喝一杯。”
说罢,他站起身来,将原先倒好的两杯茶拿了出来。
两个杯子一大一小。大的有男子手掌心那么宽,小的却避女子的手心还要小一圈。
清惠大师将这两杯依次放在了男子和郦南溪的跟前,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听闻外面小沙弥叫他,就笑着告了罪,提脚出门而去。
郦南溪端着茶喝了一口。
浓郁的茶的苦味猛然冲入口中,让她猝不及防,赶忙放下了杯子不敢品尝第二口。
反观身边男子,倒是十分淡然的将一大杯茶尽数饮下。
郦南溪看看自己杯中浓郁的茶汤,当真是不敢再下口了,只能皱着眉别开脸,打算等下待那茶再凉一些后闭着眼一口气喝光。
没了第三个人在场,身边之人的存在感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郦南溪努力忽略他的存在,努力将视线放到其他地方。可是,在静坐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看对方还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由就悄悄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谁料对方正静静的望着她,眼神专注而炽热。也不知道已经盯着看了多久。
郦南溪双颊骤然发烫,辣的难受,忙拿起茶盏来喝一杯水润润喉咙。谁知那茶太苦,激得她唇齿间除了苦味再没旁的。她忙不迭将杯子放下,又拿出了丝帕擦拭唇角。
重廷川看到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微微笑了。
趁着女孩儿不注意,他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帕子,单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不准她乱动,而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小小丝帕,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唇边和唇角。
“喝茶也不当心些。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轻柔的丝帕落在口唇边。郦南溪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张口就会不小心触到他捏着丝帕的手指。
她的视线也没处可以放。只能往左边斜斜的看着,望向屋中燃起的檀香。
过了好似有三个春秋那么久,终于,丝帕离了唇,重新被塞进她的手中。
郦南溪常常舒了口气,这才能够开口:“多谢。”
重廷川听了她这一声谢,就不由得薄唇紧抿。但是,看到女孩儿红红的耳垂后,紧绷的唇线便慢慢放松开来。
“听闻这两次珍味楼给你送药膳去,你都没有接,直接让他们回去了?”重廷川抬指轻叩竹椅,努力让声音平静,轻声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不合口味?”
竹椅空洞,轻敲之时的响声比起椅子扶手来,要响亮一些。那一声声敲击声近在身侧,让郦南溪不由得就被那声音吸引而去。
许是因为檀香使人平静。
许是山明寺中让人心境豁然开朗。
再听到他的问话时,郦南溪的心里少了许多纠结,少了许多顾忌,愈发的泰然自若。
郦南溪没料到他居然一开口会当先问起这个问题来。不禁奇道:“我不是和他们说了缘故?”
重廷川倒是听闻珍味楼的人说起过。他也知道底下人不敢欺瞒他。但他要亲自向她确认方才心安。
“说来听听。”
郦南溪没料到他会让她再讲一遍。
如果是平时,让她对个男子说出这些话来兴许要难上许多。但今日,此时此刻,她的心尤其的平静,思量之后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我身子已经好了。最近饮药膳太多已然有些发胖,若再继续胖下去,怕是没法见人了。”
重廷川看着她娇小的身量还有纤细的身材,剑眉微蹙,“你胖了?哪里?”
语毕他又浑不在意的道:“药膳多吃些总是好的。胖一些无妨。你再胖总也不会重过我去。我觉得没什么。”
郦南溪哭笑不得。
女子看重身材,喜欢穿漂亮好看的衣裳,哪里就能和男子高大的身材相提并论了?
不过重廷川的心情却不错。
他曾以为,她是厌烦了他一次次的相邀所以怒到连他让人送去的东西都不肯要了。如今方才晓得,小丫头竟是爱美所以那般。
至于她几次不肯见他,他倒是无妨。
小丫头就是想得多,又顾忌太多,总是十分守规矩。他能理解。只不过总是还想试一试。即便没法日日相对,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重廷川看郦南溪那杯茶只喝了一口就不曾再继续,就站起身来踱步绕过她的座位行了过去,指了它问道:“怎么不喝?”
郦南溪左右看看,见清惠大师不在,就压低了声音与他说道:“太苦了,有些喝不下。等等再说。”
重廷川这便想了起来,小丫头喜欢吃甜食。许多钟爱甜食的人,吃起苦味的东西来都有些不太擅长。
可是清惠大师请的茶,不吃完,是对大师的不尊重。也难怪小丫头之前那么纠结,喝了一口后无数次望向杯子,眼神既纠结又无奈。
重廷川看她皱了眉惨兮兮的样子,不禁莞尔,探手一捞将那杯子捏在手中,这便凑到唇边饮了一口。
说实话,比他那杯苦味淡多了。刚才他那杯苦味浓到近乎黄连的他都能面不改色喝完,她这一杯在大师回来前帮她喝尽完全没有问题。
重廷川还欲再饮,却听到女孩儿急急忙忙说道:“别,那是我的杯子。”
她知道山明寺中饮茶的规矩。大师们请的茶,不饮完是不妥当的。
而且,大师们给每个人准备的茶都并不完全相同。个中的滋味,要自己去体会。
他这是怕她会坏了寺里的规矩,生怕她喝不完,所以来替她饮尽。免得等下大师回来了她还要当着大师的面亲自将一杯饮完。
可这杯她若没有动过也就罢了。刚才她已经喝过,沾了这杯子,哪里能再让他来帮忙?
郦南溪赶忙站起身来,想要将杯子拿回来。
重廷川却是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小巧杯盏,莞尔低笑道:“没事,我不介意。”
而后他朝杯子仔细看了几眼,继续饮进。
郦南溪总觉得他刚刚朝杯子盯着的那几眼有些奇怪,心下忐忑,就在此时凑到他跟前仔细看了看。可待到她将眼前情形瞧个仔细后,她最后一点点的侥幸之心也瞬间灰飞烟灭。
如今他正喝着的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好似和她刚才喝时……
用的是完全相同的同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