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苏杰,我是清芬,请务必来一趟。”
“为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贵客光临,要我去陪?”苏杰格格地笑起来。
“你真是个小滑头!”电话中传来清芬的笑骂,“是有客,是我们的李凤媚。”
“我想我没有这个义务。你知道的,我与她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且我没时间,我在看《围城》,还想再看一次《百年孤独》一一这些远比她的飞短流长有益有趣多了。”
“问题就在这里”,清芬说,“我们两人四只耳朵,才可抵挡得了她一只嘴巴。反正暑假都要开始了,你有的是时间。我真怕《围城》与《百年孤独》会筑起一道无形的墙,把你与世人隔绝起来,永远困在孤独之中。一一你知道别人怎样说你的吗?别人说你离群索居,说你孤芳自赏,说你是书痴是画迷,生活在别人的思想里,生活在自造的梦幻里。”
苏杰笑了:“我远没那么伟大!如果真能生活在别人的思想里,就轻松快活多了。一个智者的思想,也许就浓缩在那么一本或几本书中,我十多天就能看完一本二十万字的书,我真能领会得透彻么?再说,梦幻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至少能产生美感!”
“什么都是你有理,我不想卷入你的艺术世界里,也希望你别着迷《悲惨世界》!燃眉之急,是要拉凤媚一把。她平日里以女强人自居,现在几乎已陷入与人类为敌,落到对生活绝望的境地了。”
“你的缺点就是太善良,怜悯心过重。她不是经常把你取笑个痛快淋漓吗?她的绝境是咎由自取,我决不同情她!你是知道的,一旦有人同情她,与她亲善,她会马上又得意起来,立刻恢复她的骄傲嚣张。她从不珍惜别人给她的每次机会。”
“不过,她今天哭得确实很凄惨。别说啦,她从洗手间出来了。你一定要来,就当帮帮我吧。”
苏杰再没有理由拒绝了。
一进门,迎面就是凤媚那副懊丧的脸,眼睛又红又肿,清芬并不夸大其词。她刚向清芬哭诉她最近一次爱情的失败,因为过于激动,把几年来一次次恋爱失败的辛酸经历,一股脑儿通通倒到清芬宽容的怀里了。她见了苏杰,立即止了泪,清芬搬来的救兵果真奏效。她一直看不起苏杰的单纯,此刻又有点羡慕她的清纯了。她从不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苏杰,认为她未踏入生活的门槛,远不能体味她的痛苦,不够资格知道她九曲长河的心事。她略向苏杰点点头,说道:“苏东坡的妹妹今天竟有空出来?”不让苏杰有回答的余地,继续向清芬讲她的故事,不过已到了总结部分,也不再是声泣具下了。
“如果我把我一次次的恋爱写成小说,肯定是几部丰富曲折的爱情故事,无论哪一本都可与琼瑶岑凯伦的故事相媲美。只是懒得动笔。”似手她是一代圣手,一下笔便能成就一部动人的篇章,出版社都争相索稿的。苏杰暗中思忖:她竟然会一次又一次地恋爱又失恋,这可算是什么爱情?正胡思乱想间,只听见清芬安慰并称赞凤媚道:“你真是个坚强的女子,经历了这么多的情感挫折后,还能这样自若地活着,真是我们普通女子所办不到的。一一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拿得起放得下。”凤媚听到称赞,心情马上开朗起来,无不自豪地回答道:“这叫百炼成钢。哎,经历多了,我也看得淡了,人生苦短呀,我要潇洒走一回。”她正要放开喉咙来一大篇人生的长篇大论,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她的主要听众清芬去开门,她也只好让自己好些精辟独到的见解,委屈地卡在肚子里。
进来的是镇政府的宣传部长林静,苏杰是那么地仰慕她一一不只是她的美貌,还有她的能力一一以至一见到她,她的双眸马上闪亮起来。林静很文雅地向她们三位微笑,但与凤媚的招呼纯属客气。在凤媚的敌人队伍里,林静首当其冲。凤媚自诩是港湾镇的第一女人——就如刘晓庆在外国记者圈里大言不愧自己为中国最美的女演员一样——她希望在港湾范围内,自己如美国第一夫人独一无二,但偏偏林静是当仁不让。林静的美貌及才华,说话做事的圆滑,皆为凤媚望尘莫及。她妒忌得到处讲林静的坏话,以此破坏林静的形象。林静可不像清芬苏杰那样姑息容忍,她利用宣传部长之便利,也好好地到处宣传凤媚的不是。她们两个真是伶牙俐齿,旗鼓相当,把彼此的短处描绘得精细入细,揭发得淋漓尽致,那劲头真如美国总统侯选人为拉选票,进行演讲无不声嘶力竭背水一战,为搞臭对方抬高自己,连对方祖宗八代的丑闻也不放过。
苏杰对林静一无所知,只觉得她美得动人心弦,也打扮得斯文得体。虽然偶尔也听到凤媚对林静的评头品足、讥笑与指责,但凤媚一惯都要评论别人的不是,因此林静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完好无损。
林静专对着苏杰说话,她用很欣赏的语气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心里一直仰慕你,不敢求与你交朋友,只求好好地一睹芳容,期盼与你畅谈一次。但听别人说,你平时说话少,所以有时见到你,简直不敢跟你打招呼。”听着林静这样称赞苏杰,凤媚翘起嘴巴,蔑视地用鼻子呼气。
苏杰只谦然一笑,说:“你把我夸奖得过于美好了!你才是亮丽动人,才华出众哦。”只不说想与林静交朋友,因为她确实不想到那一层。林静微微一笑,偷眼看凤媚的反应,只见凤眉有点愤愤然的紧闭嘴唇,于是笑得更甜了,两个人面对面直接交锋,她取得了胜利。苏杰看到林静灿烂的笑容,心底想道:多么动人的一位女子呀,简直如女明星一样令人耳目一新,凤媚说她不好,我可看不出。她这样的娇柔动人,怕世上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她的爱了。
仗着年龄与阅历的优势,林静又问苏杰:“有男朋友了吗?”
苏杰简单地回答:“没有”。
“我们这些有事业的女子,一般并不急着结婚。但也要考虑找男朋友了,因为挑选需要一个过程,一定时间。一一你一定收到不少求爱信了吧?你这么惹人爱。”林静故意再次冷落凤媚,让她难堪。
“没有呀。”苏杰答道,两颊飞红。
“那只是你在谦虚。像你这样的女子,男人怎么不竞相争夺呢?一一但少女初出茅庐,很容易动情,不懂得做明智的选择,往往会造成终生遗憾。古话说‘妻以夫为贵’,嫁个有能力有出息的丈夫,是女人最大的胜利。特别是我们这些工作在农村的女子,要调去市区,唯一的途径就是嫁到市区。”
苏杰刹时瞪大了眼睛,茫然不解地望着林静。林静盯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是这样的,我说的全是事实。清芬就成功地闯出了这一关,她就为你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一一凤媚,一直为能去市区而不懈努力,是吧?”她转过头来望着凤媚,笑着,非常明显的讥笑。凤媚不愿搭理地努努嘴,内心气愤得心脏要崩裂,而清芬却显得有些尴尬。苏杰对她的敬仰,刹那间荡然无存,心里感到很遗憾。凤媚认为林静之所以说这番话,是在炫耀她自己的成功一一她已架起通向市区的桥梁,在办理调动手续了。
她终于沉不住气,要回击林静,含沙射影地说道:“嫁到市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凭真本领是光荣,不择手段是可耻。”说完,故意哈哈大笑着,不自然的笑声很刺耳。
只见林静的脸红一阵又白一阵,对凤媚怒眼而视,大有剑拨弩张,要大动干戈之势。凤媚看在眼里,得意在心头,她知道林静远还不会出手与她搏斗,傻瓜才会把脸皮全撕破,不顾干部的身份。屋子里一片沉默,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凤媚大概看出林静胆怯于“寡不敌众”,于是乘胜追击,要煞煞林静平日的威风:“我嘛,当然是非市区不嫁的,而且一定成功!”她好像是打着旗帜,喊着口号向市区的待婚男士进军。苏杰、清芬为她感到脸红,虽然她并不代表她们。苏杰想着凤媚一直恋着陈渐的事实,此刻简直不敢看她。而凤媚呢,既然清芬、苏杰已分去了她的全部羞愧,她面对林静是十分神气的了。林静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那儿猛,畅快到不能自控,连连呛口,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凤媚才高貌美,嫁到市区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罗。”揶揄的语气,讥诮的神态,真惹恼了凤媚,她忍不住站立起来,指着林静的鼻子道:“我再没本事,也不低劣到去抢别人的老公。”
林静登时气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窘急地说:“你这破烂货,自己没有斤两,就眼红别人的幸福一一不要说市区,就是港湾镇的老光棍,也不肯要你这恶婆母夜叉啦。”凤媚杏眼一瞪,走过来扬手就向林静打去,被清芬中间架住。清芬平白无故挨了打,当然觉得窝气。但她是和平的爱好者,更不愿意别人拿自己的家当战场,极力劝阻李林两位勇将息战。李林两位火气虽已升至燃点,却觉得真正动起武来,短兵相接的结果会惨不忍睹,还是趁势下了武台。林静自觉脸上无光,悻悻走了。她一走,凤媚压住的怒火,放胆地喷出,如子弹射出机关枪。她觉得有义务为自己挽回面子,对林静的指责还未尽兴。
“她自己才是真正的破烂货呀!也不拿镜子瞧瞧,自己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清芬,她到这儿来,一定是探听消息的,她想知道别人对她的评论。”清芬不置肯否,只说林静偶尔也来一下。这时,所有的时间都交给凤媚了,客厅里回荡着她滔滔的话语,如黄河决堤。
“她林静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十分瞧不起她!什么宣传部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罢了一一这简直是港湾人民的悲哀。她还真以为自己很有才干,美得了不得呢。一个干部,成天评这个女人不行,那个女人不行,就她林静行,她美,她会打扮。她还不是最近才穿得象样些?以前读书时,成日就穿那几条印花格子,那时谁又看得她上眼?”
苏杰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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