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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环海游(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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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头脑一片混乱一一“这是真的么?”她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安慰,从中找出希望。她盯着陈渐看,盯着他那不在乎一切而又郁郁不乐的侧影看。“怎么不是真的?那就是他呀,近挨着那女子的身旁走呀!”她感到自己就瘫倒下来了。扑克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地,她却一点儿也没觉察到。

    人群的兴奋好奇平息了,海滩的四位继续沿海滩走着,目不斜视,好像前面有个绝妙的地方吸引着他们。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更幽静更浪漫,也有森林,也有大海,并且有个圆圆的月亮挂在空中的小岛。那儿无足迹无人语,只有他们四个!一一苏杰心力交瘁,不敢再幻想下去,强制着别在众人面前流泪。她暗暗感谢上帝,此时的自己竟会如此坚强!至少能忍住泪水!她望着那个方向,心里绝望地喊道:“陈渐,你不后悔,你就不会有后悔的一天么?”

    “打扑克的都没有心思啦。”有人转过脸来,看了她们几个一眼,笑着打趣。苏杰朦胧中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收回眼光。玩扑克已成了负担,她眼前的一切,都已灰暗起来了。她不再去看陈渐,确切地说,是不愿意看。可是,又一阵喝彩声海浪一般扑过来时,她痛苦的好奇心又一次被扼住了。她忍不住又转过头来:陈渐、李庆已带着那两位女郎离开了海滩,进入了他们这片森林的深处;两位男士各买了两瓶罐装健力宝,彬彬有礼地递一支给“自己的女郎”。那递的姿态,就如经过了司仪部门的专门训练一样,只可惜在这种私人交往中,这种隆重的姿势显得有点过份生硬,如弱质文人在庄严场面作报告一样。苏杰在痛苦昏乱之中,马上注入一股憎恶:卑鄙,太卑鄙了!她迅速嫌恶地转回头来,不愿再看。

    “这样还不行。”有人依旧做着摇控指导,冲着森林那边大声说。

    但怎样才行呢?不是极尽了礼貌,恭维尊敬之情不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么?苏杰的脑里一片厌恶,她希望自己不再回首。但过了一会儿,人声平静了,她忍不住又回头一一但已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他们已消失在森林的另一头了!她甚至无法猜测何处是他们的去向,何处曾留下他们的踪影。林海深深,渺然无声。无限的惆怅与悲伤,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日影西斜,大家对这大海、森林、秋风不再眷恋,他们大多数人还未修养到非要看“夕阳胜境”的境界。无聊开始袭击他们,刚才的一幕,实可视为今天的压台之作,真像技艺高超的小说家,把故事的高潮安排在结局部分。陈渐带着他精心设计的杰作消失后,只留下空荡荡的森林。唯一不想回校的,是苏杰,她希望留在这儿,等待陈渐回来。她几乎是竭尽全力,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她望着走在前面的人们,迫使自己跟上。但她每跨一步,都是多么的艰难啊!每只脚,都像凝结着几十斤的铅块,又像她已离开了地球几十年后返回,无法适应地心强大的吸引力,她委实不能将属于自己的双脚自由地向前跨。她真担心别人回过头来看到她的艰难,会来询问她关心她。也许已有人注意到了,却误认为她是在做着闲云野鹤的自娱一一搞艺术的人往往这样孤寂落索。远远的落在人群后面,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陈渐。他在哪儿呢?难道他不知道大家已离开这儿了么?望着陈渐消失的那个方向,她泪流如涌。刚才遏制住的泪水,现在加倍地迸涌出来了!

    她的泪眼穿越寂寞的森林,到处搜索,但何处有陈渐的身影?

    “回来吧,回来吧。”她伫立着凝望,对着陈渐消失的方向,千万遍地做着心灵的呼喊。树木在她的眼帘中模糊起来,如一支支倒影在前面晃动。“我不怪你,你回来吧。难道你真忍心离我而去么?”可是陈渐已不知消失于何处,已不知离她多远了。但一遍又一遍,她在心里不断地哀求呼喊,几乎要跪下来恳求他的归来一一但他会听到这泣血的呼声么?他究竟在何方啊!她要去追寻他的归来。浪涛声声,林海静穆,他的回音又哪里可辨!她回首望向大海,落日的红霞映着广阔的大海,海面纯丽多彩,她想,金凤皇又降临人间,来探视这片她拯救的土地了。她是看到了金光了,可是她却得不到幸福,她感到的只是无限的痛苦啊!她望着金光闪耀的海面祈祷:如果您真的是金凤皇显身,您就施展您无边的法力吧一一你拔了金羽退了龙王的暴水,拯救了生灵,同时也保住了您的爱情,您不愿意看到一个如您一样重情的女子失去爱情,永远跌入痛苦的洪流中吧。

    清芬回头招呼她了,她赶忙拭干泪水,力催着自己向前。但这软绵绵的沙地,在她的脚下,就如当年红军跋涉过的草地,爬越过的雪山。

    她呆呆地第一个先上了车一一那些人在卡拉OK厅听王璧君高歌,反倒比她上车迟了。她懵懵懂懂找个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搁在窗棂上,任自己出神地凝望那个方向,觉得自己离开了群体,随陈渐而去了。树木重重叠叠,看不见尽头,简直没有路,她便是化作填海的精卫,也寻不着陈渐的踪影了。不知不觉中,她的泪水又来了,凉着她的双颊。清芬随着众人上了车,习惯地又在她身旁坐下。她一反常态,不去理会苏杰,让她得以尽情地悲伤。

    “陈渐、李庆还未上车呢。”车里有一位好心人提醒着说。

    “他们风流快乐去了,还稀罕这车么?等也是白等了。”

    苏杰本是悲哀得近乎痴呆了,冥冥中听到别人提起陈渐,清醒了些,心也感到刺痛得利害。听着别人的议论,她的悲痛转成憎恨,她怀着复仇的心理,希望别人对此事再继续评头品足,最好能好好地挖苦一番,取笑个够。

    “真是消魂。”清芬忽然说道。苏杰惊奇她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她是从最近的恋爱中得到的深切体会吧。这确实是件消魂的事!男女容貌具佳,摩登出众,还有海的韵味林的幽趣。一一但陈渐此次真有销魂的体会么?他与那女子在一起,果真会甜蜜快乐,安然地心荡神驰于他的爱情奇遇中么?苏杰觉得不会,而且敢保证不会。她静静地坐着出神,对别人的议论不作丝毫的反应,却注意倾听。大家谈笑着,取笑着,她想她是在替他受这份耻辱,是个替罪羊。她真希望他亲耳听到别人对此事的笑谈,她希望看到映在他脸上的他的内心世界!一种奇怪的、憎恶的、甚至是兴灾乐祸的感觉,使她盼望车快快地起动离开。他总有回来的一刻吧一一港湾中学离这儿这么远,他与李庆要乘摩托车么?如果他急急地赶来,想搭上这辆车却搭不上,甚至刚好只差一步,只好无奈地望着客车远去,那该多好啊!虽然他追逐爱情,不在乎这个小小的误失,但毕竟是错过,也是令人解恨的。

    客车的发动机终于响起了,苏杰内心催促着:“快,快开车吧。”但正当此刻,她呆滞的眼光触到了森林深处的一个闪动,她本能地把脸移开。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在丛林中倏忽出现一一这是幻觉么?但并不是幻觉,是真切的,正如看到的海滩上的四人并排漫步,并不是幻觉一样。她觉得不愿看到这张脸的同时,又觉得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那不是陈渐老师回来了么?”清芬的声音很轻柔,并不希望别的人听到。她几乎是那么热切地盼望着陈渐的归来,见到陈渐,有如上帝看到一个前来忏悔的罪人那么喜悦。她那样温和的语气,是在安慰苏杰。她看苏杰的心,就如科学家把微生物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那样清楚。车里的人在谈笑在取乐,只有她知道:在她的身边,苏杰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快要破碎了的心!她太了解苏杰了,所以放弃了同她说话的努力,心痛她那样默默地忍受着巨大痛苦,不愿意向别人诉说。她唯有祈求着佛,保佑这位纯情的少女别被痛苦压垮。现在看到陈渐忽然归来,真是喜从天降,心想苏杰终可以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了。

    苏杰听了清芬的话,确信陈渐是回来了。一一他为什么能及时赶到?他为什么不误了搭车?如果他误了车,那该多畅快人意啊。那女子给他带来的快乐,不值得他自掏腰包付车费么?或许他真的太幸运了,他连小小的好运都不会错过,他是上帝的宠儿!

    这位上帝的宠儿,并没有众人所认为的那样兴奋。他并不因此举的成功而洋洋自喜,倒是有点失败归来似的垂头丧气,好像全力以赴所捕获的,只是老病残弱。苏杰虽然没有正眼看他,而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却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是那样的惨白。

    陈渐、李庆一上车,稍为息伏的群情马上又兴奋起来,他们是投到车子里面的两包兴备剂。车内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如一室麻雀在乱叫,乱轰轰似一窝巢蜂蝶在舞。陈渐胡乱挤在前面的一个位子上,几次回头看苏杰。一上车,托陈渐的福风光了的李庆,就与陈渐分道扬镳。他独自在车内来回几次,最后才找个舒服位置坐下,他那气势与陈渐的沮丧真是天上地下,像是在外边受了贵宾式的接待,人品伟岸得了不得,从此洗去了专成为他人笑柄的耻辱。

    “我的阳伞呢?”过一会儿,大家的亢奋平息了些,叶立秋就问。原来他与陈渐到渡假山庄那边,把陈渐引荐给女郎后,像做成了一宗好事,兴奋得那把新阳伞都遗失了。只有等陈渐他们回来,才给他带回了对那把阳伞的记忆。

    “我没拿着。”陈渐淡淡地回答道,对叶立秋的引荐,好像一点也不感激。叶立秋急得昏了头脑,又胡乱问了几个人。有的人笑他,有的人骂他,又有的人故意耍他,他只好自认倒霉。

    “一把伞值几个钱?竟促成了一桩好事一一不,是两桩好事呢一一值!”

    “也许他这把伞不是失,是得。立秋可精灵得很呢,到时收媒人谢礼时,他把这伞一提,陈渐李庆好不意思还他几倍的价钱么?他这‘伞’就相当于月老的那条‘线’呀,而且一线两牵,一拉就是两对,一本两利呀。”

    对于众人的故意打趣,叶立秋气得干瞪眼,鼻孔里直呼呼地吹气,但在这一满车人里头,自认势单力薄,只有哑巴吃黄莲的份儿。陈渐几乎没有改变神色,还是原来的不言不笑,脸色依旧,甚至没有移动一下手脚。

    有人看见叶立秋虎着面,大有一口把大家吞下去之势,况且他已损失了把质量上等的新伞(叶立秋语),今天对他的取笑应到此打住一一学军事上打击内部顽固份子的“适而可止”。但回港湾中学的时间还那么长,于是众人又指名道姓,拉出李庆来填补这段路程的空白。

    “我们幸运的李庆,这个八月十五,有女朋友来过节罗。是你到她处,还是她亲临我校。佳节有佳人,真是妙不可言呀。”

    李庆自以为自己有了替罪羊叶立秋,就安然无事,冷不防被“抽”出来,刹时脸色苍白起来。他平日就有当众口吃的习惯,现在他鼓动着两颊,咕咕噜噜着,如金鱼在水中吹汽泡。大家听不清他说的词句,只知个大意:他与那女子只不过是在海滩上的临时游伴罢了,并没有进入恋爱的界线一一不是有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么?

    “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吧。普通的朋友肯为她买高级健力宝,又送到林海外做依依的惜别么?一一在座的各位,与你共事多年,不止一个普通朋友的交情啦,又有谁何曾承你这么‘厚赠’过?”

    李庆的脸红一阵又白一阵,不知是窘迫还是恼怒,与女郎共渡的快乐时光,真不值这一刻的挖苦。

    “那女郎真摩登高档呀,你李庆能得到赏光,说明你小子魅力不小,以后追女人可不要缩头缩脑,放胆追去。‘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一一胆大才能成事。”

    李庆明知这件事,功不在己,因此赞扬比挖苦更令他尴尬,简直不敢抬头看众人的眼睛。陈渐虽然没有受到直接“攻击”,但他内心的难受情度,比李庆强十倍一一他不只要面对众人的难堪,还要承受失去苏杰的痛苦与绝望。当他伴送着那两位女郎走出苏杰的视线,走出森林,便一点心思也没有了。他确实达到了预定的目的一一同苏杰决绝的目的一一但回到车内看到苏杰的绝望时,他才真正明白,此举真是愚蠢透顶!李庆当然没有什么损失一一他事先并没有抱着成功的希望,还浪漫了一回一一而自己呢,在受了几小时的地狱中的煎熬后,成功地达到预期目的,恰恰证明了他的失败!他记起了梦园的话:“别人阻止不了你的爱情婚姻,也帮助不了你,成败是自己。”是啊,自己太缺少耐力了,太冲动了,如果梦园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痛心啊!梦园,梦园,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苦恼,我再也无颜在你面夸耀“崇高”了!”

    苏杰静坐着,凝神谛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觉得是在替她发泄了一份愤恨,同时又难受至极。她不敢猜测别人直接取笑陈渐时,自己将有何感受。他们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如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对陈渐的绝望,众人嘲笑此事时所受的耻辱感,她是一箭双雕地承受了。如果大家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会是如何的惊讶啊。

    “我还爱他么?还爱他么?”她连连自问。“如果还继续那样爱他,就是把我的人格降低到与他同等的水平了啊!他为什么这样不争气?在这个光荣神圣的日子里,他不只给自己,简直给全体教师都带来了耻辱。他让整个港湾镇都为之感到丢脸。我瞧不起吴潇定王璧君之流,可他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上帝啊,我该怎么办?”

    客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着,载满了忧愁而不是欢乐。树木默默地向后退去,不再唱着轻快的歌。车内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只是年青人的逢场作戏,并不像“凤来潮”美丽的传说那样源远流长。

    陈渐与苏杰,却秃丧得无法自持。“凤来潮”码头已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他们的内心,却一刻也不能平静,一刻也不能忘记,此事刻骨铭心,就如那永远澎湃着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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