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美丽的春夜（上篇）

那灿烂的笑容，飘逸脱俗的仪表，把苏杰深深吸引住了，她心下暗暗赞叹：“他能让有那么多青春少女产生爱慕，真不足为奇。”陈渐斜眼看过来，看到的只有梦园的潇洒英俊，心底不免泄气：“如果梦园也在这里，我只能投降了。”

    陈渐新近的单人照，在第二页，看到这张照片，陈渐才有了同梦园一比高低的信心，他颇为得意地说：“学生们都说我这张照片好看，为了他们的请求，我将这张相片洗了四十张了。”

    苏杰还是不吱声，心想：他所说的“他们”，一定是女生居多吧。那些女生，是可以拿“毕业留念”作为借口，向他索要照片。但陈渐这张照片确实迷人，苏杰的心被扼住了，不给伤痛留下空间。“像个英俊的香港演员。”她脱口而出。陈渐听到这由衷的赞美，比当年拿到重点中学的入学通知书还高兴。

    “李凤媚本来也要的，幸好我及时藏起来了。”言下之意，他的一切都在等待着苏杰。他没有勇气直说送给她，所以这样暗示。但就是有他这句话作为后盾，苏杰还是不敢开口要一一更确切地说，是不愿意要一一他已把他的照片送给了那么多学生一一女生!她绝对不会开口要!在爰情上，她的思想观念认真苛刻得近乎古怪。少女的矜傲，使她在爱情的面前显得冷漠，她的爱，小心谨慎地完好地深藏于心，对理想的追求，无疑又给她的爱情加上了一层坚固的壁垒。她的心海，一向在书籍与绘画中保持平静，陈渐算是第一个动摇了她顽强的信念，把她的爱引出了她壁垒严森的城堡。

    苏杰沉默着，沉默着，她的目光移开了陈渐容颜娇好的照片。陈渐见她不说话，更没有开口向他要照片之意，便只好大着胆子恳请：“你送我一张照片，好吗？”

    “不，绝不！你不会得到我的照片的，绝不会。”苏杰果决地说，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悲哀。

    “为什么？”陈渐惊奇而哀伤地反问，语气无比柔和，怕声气稍重些，会把柔弱的苏杰揉碎。

    “我也不知道。”苏杰内心柔和了，说话也柔和了。过会儿，她又不知不觉地，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读艺师时，我与一位相知的朋友约定，终生不嫁人一一我真想去当尼姑。”冥冥之中，觉得陈渐这样斯文纯真的男子，都这样令人失望，世界上是没有可信任的男子了。

    “如果你当了尼姑，我就去当和尚！”陈渐呆呆地望着苏杰，脱口而出。

    苏杰感动地望着陈渐，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但马上陷入悲哀的沉思中一一“贵族公子贾宝玉，不是在林戴玉面前说过同样的话么？可他最终还是不能免俗，娶了宝钗。”

    屋子里一片沉寂，淡淡的透着哀伤。

    沉默，沉默，……，他们如两尊哀怨的石像，默然地低首对立着。

    房内弥漫着昏黄的灯光，很柔和；窗外寂静的天野，闪亮着几颗寒星的微光，一切都那么宁静，整个世界便小了，浓缩在某一深山中的大寺院里一一寂静，哀怨，幽远，……

    这宁静的校园的夜空，忽然飘来晚自修的课间休息的钟声，真如寺庙里的晚祷，钟声幽怨，缥缈，神秘，拔动人的心弦。校园一下就被吵醒了，人声涌动，嘻笑追逐声，直冲上幽静的天际。陈渐苏杰，从虚无缥缈的沉思中醒来，被情感浓烈的气氛袭击着，他们几乎是屏着呼吸望着对方。走廊上有脚步声走过，踩踏着他们滋生的缠绵，送来凡尘的喜悦。

    这晚自修的课间十分钟，悠长悠长，盼望着永远这样缠绵悱恻，却又害怕突然破门而入的撞见，真如吸毒者在吸食毒品时的惬意与胆战心惊。那清脆悠长的钟声终于响起，把四散的学生召回课室，把沸腾于校园的声息压下去，校园重归清寂。夜的宁和，滋生着苏杰的幸福，她的心装载不了，要满溢出来，甩下一句轻轻的“我走了”，便冲出房间，融进夜的静谥中。

    “等一等”，陈渐情不自禁地说，“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苏杰并不停步，但走得很慢，那幸福甜蜜感如蚕茧，把她包裹至窒息。啊，多广阔的天空，多宁静和美的夜色，她需要畅快地呼吸！在足球场处，陈渐赶上了她，他们默默地，不说一句话，并肩走出校门，沿着苏杰熟悉的林间小路，向苏杰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