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兼程,早已熟络,他纵然是个大老粗,也看出眼前的公子,其实是年轻的姑娘所扮,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千里迢迢来这个并不繁华的小镇。她既然不透露,自己也绝不说破。
到底相伴多日,灵越看着贵叔憨厚的脸庞,竟生出一丝不舍,当即往他手里塞了一大锭银子,“恭喜贵叔要当爹了,给孩子买两身衣服吧。”
贵叔略略推辞了一下,喜笑颜开地收下银子,便急急忙忙赶着马车回泸州了。
灵越吃过早饭,便向掌柜打听如何去无崖山。
掌柜是个笑嘻嘻的老头,花白的胡子一大把了,见她打听无崖山,乐呵呵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不得啊,去不得。”他连连摇头,似乎这还不够,又连连摆手。
“为什么去不得?”灵越皱起眉头,望着他发白的脸。
掌柜看了看四周,示意灵越附耳上来。
灵越低下头,他凑到耳边轻声说,“山上有鬼!”
“什么?”灵越不觉大声重复,“山上有鬼?”
顿时刷刷刷的目光齐齐往灵越射来,令她颇觉尴尬。
掌柜的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连忙嘘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打着算盘。。
“掌柜的,闹什么鬼?”灵越忙低声问。
“你是外地人吧?你没听说过无崖山上十几年前发生了一桩血案,那尸体啊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啊!”掌柜眯着眼睛说,“官府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来,竟成了一个悬案。”
灵越的心哐当一沉,眼前蓦地闪现烛光之中,母亲那惊恐的脸,她披头散发,如癫似狂,一声声惊叫:“血啊,都是血!”
她使劲摇摇头,想将那一幕甩开。
“死的是什么人呢?”
“谁知道呢? ”他压低声音道,“县衙里的邢捕头有次跟我喝酒说漏了嘴,听他说,死的人里面好多是女子,穿着一色儿的黑衣,个个生得花容月貌,真是可惜,怎么都死了呢? 官府判定是江湖争斗,管不了,也懒得管,干脆一把火将成堆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哎哟哟,去看热闹的人说,回来几个月都不想吃肉了……闻到肉味都想吐!”
灵越听着他低声的描述,鼻子似闻到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在熊熊大火中所发出的焦臭。
“没有人看到是谁杀的人吗?”
掌柜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闭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张大傻子看到了……”
“张大傻子……”灵越低低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什么人?”
“跟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大傻子呗!”掌柜干笑一声,摸了摸胡子,“傻子的话,谁能信呢?”
“他看见什么了?”
“嘿嘿,他跟邢捕头说,杀人的是几个仙女儿,长得可美了……”掌柜嗤笑一声,显然丝毫不相信那个张大傻子的话,“大傻子怕是想媳妇儿了,还仙女儿呢!仙女儿能杀人呐?”
灵越也笑了,“可不是,这么巧就被他看到了……”
“那傻子当时在送子娘娘庙前的草垛子里睡觉呢,居然没被发现……算是命大。”
“张大傻子现在还活着吗?”她不经意地问。
“早死了!”掌柜皱起眉头,“不然怎么说他傻? 六月里打雷,他嫌雷公电母吵闹,竟然跑在屋顶拿着铁锹要去捅天……结果被雷劈了!”
被雷劈了……被雷劈了!灵越忍不住扶额,刚刚有了一丝线索又断了,就如风中的蜡烛,被无情吹灭。
“还真是傻!”她叹了口气,接着问 “原来如此,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那样可怕的血案,这谁敢上山?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有樵夫上山砍柴,回来就吓破了胆,都说无崖山上阴风阵阵,山谷里总响起女子的哭声呢!”掌柜的脸白了一白,忽然疑惑道,“公子,你去无崖山做甚?”
“我……听说无崖山有一座庙,甚是灵验。我母亲曾经在那烧香许愿,后来生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未曾还愿呢……”灵越灵机一动。
“你说山上那座送子娘娘庙? 那年发生血案,也不晓得哪个天杀的,竟将庙也放火烧了。亏得我们发现得早,赶过去救火……如今只剩下半边破庙了,庙里的姑子们跑的跑,死的死,天晓得如今还有香火没……”掌柜摇摇头,扒拉了一下算盘。
“那可如何是好呢?”灵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我还是想上山看看,在菩萨面前烧几炷香,圆了母亲的心愿。”
掌柜摸着胡子,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