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自家二哥伫立在雪中,凭借一丝力气,抬着修长手指,朝他挥手的模样,季凉川再不忍,也咬着牙,速速往雪山下面奔去……
“二哥,我先去叫医生,再让机器人上山,接着就来找你,你一定要站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夜路难测,可漫天漫地的白雪,却照亮来时的路,叫季凉川犹如走在白昼之间,那般急促,又似寻不到方向那般,踉跄到数次跪倒在雪地里……
望着那道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季司寒捂住心跳起搏逐渐缓慢的胸口,立在原地,静静感受着生命之门悄然收起的痛苦……
不知过去多久,在舒晚出来寻他身影、喊他名字之际,季司寒这才隔着森苒树木,回过头,望向那抹打着雨伞踱步在雪地里的身影……
一眼眺望,即是万年,穿梭而过的,是时光岁月,又仿若一瞬间,回到初次相见,只是如今,阳光不再,只剩白雪阴霾……
“季司寒!”
舒晚回去等了片刻,觉得不对劲,推开别墅对面屋子的门,果然不见季司寒身影,便茫然四顾的,到处找着他。
季司寒想应一声,我在,但七窍血崩的他,显然无法像从前那样,清脆有力的,回一句‘晚晚,我在’。
此刻的他,只能睁着双快要看不清的眼睛,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山走去……
那里森林茂密,纵然有白雪点亮夜空,也瞧不清人影窜动,是最佳伏尸之地。
季司寒想着,有冰雪冻住身躯,纵使野兽掠过,也是咬不动腐尸之肉的,如此,长埋于雪山之下,也能防容颜不毁……
届时,多年之后,他的晚晚,若是察觉出机器人是假的,再若是……若是有幸,季凉川能够寻到他,也不至于……吓到她。
毕竟,他的晚晚说过,是被他的容貌吸引,再倾心于他,便是到死,也不能毁坏,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季司寒扶着树木,感觉到那块芯片,随着翻滚的血液,在脑子里肆意游走,每割断一根神经,七窍就会血崩一次,直至一口鲜血,从口腔中,喷涌而出,便知道死神将至,逃不掉了……
男人只在原地,静立两秒,高大挺拔的身躯,便犹如被抽去灵魂一般,轰然跪在地上,姿势模样,跟被折断的木偶,并无区别……
分明已然失去所有生机,他却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缓缓往上,抬起浓密垂直的眼睫,看向那似银霜般,漫天飞舞的雪花……
那些雪花,一片接着一片,洋洋洒洒飞落下来,落在他的眼睫上,鼻梁上,脸颊上……
有白雪作伴,男人就好比,那水中花,云中月,镜中人,纵使是这世间万物,也比不过岁月都难以撼动的绝世容颜……
他仰着这样一张面孔,透过雪花,看见舒晚打着一把透明雨伞,走到他的面前,似乎唤了一声,“同学,你怎么浑身都是血?”
他有些听不太清楚,或者说是恍惚,只能昂起脖颈,朝她靠近一点,薄薄的唇瓣,就快要贴到她的红唇,她却后退了一步。
雪花顷刻间幻化成暴雨,她跪在他的面前,拽着他的裤脚,哭着求他,“先生,一个晚上,一百万,求你,买我吧。”
雨伞下的他,缓缓垂下眸子,望着那道被雨水浸透的娇小身影,一瞬间勾起想要占有她的欲望,他问,“一晚上不够,一辈子行吗?”
不对不对,季司寒摇了头,那个时候,他问的是,干净吗,并不是要她一辈子,所以……他看到的,都是假的,他的晚晚,并未寻到他。
季司寒长长松了口气,又如白驹过隙,放松早已疲倦不堪的身子,倒在雪地里,任由那些白雪,一点点落在身上,再将他,深深覆盖住……
漆黑深邃的瞳孔,即将定住的瞬间,季司寒迎着瞧不见月光的夜空,艰难的,张了张唇瓣。
舒晚。
这一世,暂且负了你。
愿来世,能够再做你的丈夫。
而后,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有……
你在我的心里。
十里繁华,世间万物,皆不如你。
倘若有一日,你寻到我,请不要怪我。
先走一步,是我食言,也是我的无奈。
最后。
我爱你。
犹如星辰热爱璀璨夜空,犹如海浪痴迷浩渺沙滩,犹如晶莹伴随晨露,犹如夕阳与余晖同在。
我会离开,但我爱你,如长风,吹过无痕,如长河,深沉且悠远,如星空,流淌在心间,钉在灵魂里,永不消逝……
舒晚,黄泉路上,等你二十载,下一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