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放缓,“你对于我求死这件事,很生气吗?”
“我不是对你生气,而是……你想过大召的将来吗?”
“大召的将来?”
“对,你的兄弟都已不在人世,你父王也……而且你所中之毒,亦非短时可解,或者说,你根本没打算活着了?那将来大召由谁执掌?”
“你以为,这……是你该问的吗?”
关关手心一冷。
司马粼接着道:“这不是你该问的。朝堂上那些权臣,却早已在心里问过本王千遍万遍了。”
“那你为何还要行此险着?若你今晚死了,难道你以为大召会有人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吗?”关关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司马粼缓缓将手抚在她肩上,又再次拿起那块蜜饯,若有所求地看着她。
关关心一软,也任由他喂入口中。
“关关,”司马粼哑声道,“大召,本就不该有将来。我这么做,本来就是逆天而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我身上的毒从何而来?”
关关摇了摇头。
“那是一年前,我王兄遭奸人所害,本来我也应该同他一块死的。”
“是何人下毒?”关关急切地问。
“不重要。此人,我已将他的头颅祭了皇兄。”
“那你能活到今日是因为……?”
司马粼长叹了口气:“乃是因为,我的妖身,使我能有幸多活一年。”
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讽刺。大召的国运,到头来,竟还是靠妖去拯救。
“犹豫了吗?”司马粼问。
“没有,”关关道,“只是,你为何会让我与你同去?”
他终于笑了,笑容里又温柔又苍凉:“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倒是印象深刻。衣着破烂,浑身是血,半死不活,这谁忘得了?”
“我也忘不了,我那天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你一眼,就闻到你身上……”
“我身上什么?”
“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但我那日分明闻到,你身上有……”
“有什么?”
他卖什么关子呢。
司马粼又拿出一块蜜饯,一分为二:
“有烤狼肉的味道。那时我就想,若我能把这女子带回乾欢殿,定要一睹你杀伐的风姿。”
其实,这个问题,司马粼自己心中也没有答案。
他让她加入的最初的想法,乃是通过一个凡人,来引诱蛇王铎尔木出现。
而这个凡人,必须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这个女子会让自己感到信任。
绝不是情爱,他的这一生,已经无法负担对任何一个女子的情爱了。
但是有一件事,就像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来自远古的花香一样无解——
在他的神识某处,总是有一个鲜红如她的身影,但那不是圣女,分明是在洪流中奋力厮杀……
关关的眼里,似有什么在闪烁。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杀伐决断之人。
但在这乱世里,人人身如浮萍,对自己的命运,总是多了几分不可左右的无奈。
她没有想过,即使自己是圣女的身份又能怎样。
司马粼说得对,这的确是个荒唐的时代。
宫里看似绯靡的太子,夜里却是持刀杀妖的侠客。
那么……高高在上的圣女,为何不能手刃妖人呢?
时辰差不多了,他替她细细穿上轻薄合身的护甲。
“这是我娘的,”他说,“你穿着,也刚好合适。”
她将一袭红衣,穿在护身甲之外。
腰间的匕首,刃如悬针。
“现在的大召,已经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他说,“我们打不起仗了,只能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