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一句‘至于四妃之间要贬谁为嫔……’无疑是让四妃心生猜疑,人人自危。听闻皇上昨夜并没有要妃嫔侍寝,而是待在素问阁陪了素素公主,直到今日早朝才离开,由此可见,这素素公主当上皇妃已是迟早的事。
白苏没想到自己才代掌了几个月的后宫生涯就这么结束了,也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关雎宫不再有人来打扰,静悄悄的,她竟觉得落了一身轻丫。
用了早膳后,她便去了繁缕苑。
刚推开繁缕苑的篱笆门,就看到两名小太监正在忙着整理药草,再抬眸望去,只见鬼卿坐在院子里静静地与微醺的晨光作伴。
几名小太监见到白苏进来连忙行礼,鬼卿第一次在别人的惊醒下才留意到白苏已经来到身后。
“下官见过苏妃娘娘。”他回过身来,俯首淡淡的道媲。
“鬼卿大人免礼。”白苏挥手让其余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而后环顾了下四周,“鬼卿大人,涯儿姑娘呢?本宫好似许久没见到她人了。呵呵……虽然涯儿姑娘对本宫有些偏见,不过本宫可是喜欢她喜欢得紧呢,她那双巧手可令本宫欣羡了。”
鬼卿看到白苏说起涯儿眼里流露着真诚的流光,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涯儿昨日离宫了。”
“原来是又出宫帮鬼卿大人你采买药材了,呵呵……涯儿一个小姑娘家独自出宫,还要跟各种药商打交道,真是辛苦她了。”白苏钦佩的道。
鬼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她脸上布满真诚,他还真怀疑她知道他已经把涯儿赶走的事,所以才故意一大早来糗他的。
“涯儿不是出宫帮下官采买药材,而是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鬼卿面无表情地道,那语气简直就好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一样,事不关己。
“离开了?为何?本宫看得出来涯儿姑娘对鬼卿大人誓死不离不弃的,怎会说走就走了?”白苏秀眉微蹙,“莫不是鬼卿大人把涯儿姑娘赶走的?”
“她也不小了,总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鬼卿面容有些挂不住,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视线没敢跟那双清澈聪颖的眸子平行上。
“这样啊,涯儿遇到鬼卿大人这么通情达理的主子也是她人生里一大幸事了,就是不知涯儿姑娘这一离宫遇到的下一个人能否像鬼卿大人这样处处为她着想,若是遇到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所托非人可就遭了。”白苏边幽幽的说着边留意鬼卿的表情变化,瞧见他额角有不明显的青筋跳跃,看到他放在轮椅上的手正一点点握紧,她歉然一笑,“鬼卿大人别误会,本宫是真的替涯儿姑娘担忧,所以才会这般多嘴,毕竟涯儿姑娘她异于常人,若是遇到歹徒更是无法求救……”
“涯儿不会,她跟在下官身边多年,早已懂得了求生之道,即便将她扔在雪山里她也能活下去,何况,下官亦觉得她异于常人,早已教了她轻功,关键时刻用来逃生绝不是问题。”鬼卿笃定的说出这番话,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
涯儿她虽然无法说话,却是个聪明的姑娘,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心的赶走她。
“原来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本宫听说江湖险恶,希望涯儿姑娘不会遇到大奸大恶之人,从此找到一个好归宿。”白苏释然的笑了笑,由衷的道。
鬼卿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他怎么感觉她今日来有意要跟他探讨涯儿的事?
……
外边有冷风,两人便进了屋子,茶一上来,白苏抿了口就放下了,好看的眉皱得很深。
“看来本宫也跟鬼卿大人一样,习惯了各自地方的茶了。不是涯儿姑娘泡的茶,本宫还真喝不惯。”
鬼卿习惯了她关雎宫的茶,而她也习惯了繁缕苑的茶,只不过泡茶的人换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鬼卿那道入鬓的剑眉微微蹙了蹙,而后不动声色的掩去,“若娘娘真喝不惯,不妨由下官亲自为娘娘泡一杯茶吧。”
说罢就要吩咐人准备茶具,白苏赶忙出声阻止,“不必了,本宫近日来也不是为了喝茶而来的。”
没想到鬼卿生气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吓人。
“那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只要她开口,他能帮的必定会帮,他相信她也知道。
白苏看了下门外,而后从袖中取出那瓶‘雪里青’,推到他面前,道,“既然它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应当物归原主。”
鬼卿看着大抵还没怎么用过的雪里青,愣了一下,清淡无波的凤眸疑惑的看向白苏。他不记得自己何时与她说起过素问的事,她怎会在素素公主出现后也认为这‘雪里青’的主人回来了?
“虽然鬼卿大人从未与我说起过你的夫人,不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认识了她。”白苏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如何得知他夫人的事,“说来也是缘分,白家的避暑别院居然就与尊夫人的葬身之处相隔不远,我能认识她全是因为皇上的一曲箫音,希望鬼卿大人别怪我不经同意就前去拜祭尊夫人。”
“不会。”鬼卿简练的道,冷冷勾了勾唇,冷讽的讥笑,“他还真是念念不忘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鬼卿大人,我知道也许我这样问是我不对,但是……为何那日你会说‘雪里青’是一份阑及送出的新婚礼物呢?”从他这句话里,白苏揣测得出他对皇上有很大的意见。
明明对皇上不满却又为何入宫为御医呢?
“因为,她在拜堂前夕就吞下了‘寸相思’,寸相思是这世间最噬骨的蛊毒,寸寸相思,寸寸断肠,若想要得到解救,那必须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也在同一刹那共相思。”
所以,压根就没有洞房花烛夜,他的‘雪里青’自然也没能送出。
“你们没拜堂?”白苏惊诧不已,为这世间存在的这种‘寸相思’讶然,又为发现的这个秘密而震惊。
没拜堂,可那素问的墓碑上刻的却是:[爱妻素问之墓,天澈元年孟春,夫鬼卿立]
鬼卿摇摇头,生平有了想要吐露心事的欲.望,“成亲那日,皇上迎娶太尉之女曲莲入宫,她血染嫁衣,皇上此举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有活的希望了,于是便要我为她立了座空坟,绝了皇上的心,也断了她自己的念想。其实,她并不是死在天澈元年,而是死在八月初八,让相思寸寸蚀骨断肠而死……”
所以鬼卿才会要求皇上每年的八月初八放他一天假,因为那日才是素问的忌日?
“这期间,不是还隔了半年吗?雪里青……”
“她不要!她说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雪里青’,她说要不是我执意为了寻找这传说中的‘雪里青‘而离开她,她也不会遇到皇上,也不会被他的邪魅不羁所迷惑……”
说到这里,鬼卿仿佛又感觉到那双哀怨的眼神,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欠了她这么深,原来造成她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
“鬼卿,这压根就不是你的错!我相信,若不是她很在乎自己的容颜,你当初也不会选择离开她!你去寻这‘雪里青’是为了让她将来能够安心的跟你在一起,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
看到鬼卿冷面如霜,却一直暗暗握紧拳头克制住深藏在心底的伤痛,白苏忍不住离开座位,蹲到他跟前去握上他用来克制住心底的痛的拳头,轻声安慰道。
她只是觉得老天对这个男人太不公平了,千辛万苦研制出了‘雪里青’,到头来却被最深爱的女子一句话完全否定了,那时候的他承受的该是怎样的痛啊!
“你知道吗?我与她同为孤儿,与她同入师门,我俩的师父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人,他教我医术,教问儿施毒,经常要我俩互相伤害,问儿讨厌毒物,欣羡我能学医,于是私下里我就将师父教我的医术全都教给她……我与她青梅竹马,十三岁那年师父死后,我们便私定终生,约好此生不离不弃,可是下了山一切都不一样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问儿开始极为在意自己的脸,开始承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甚至要与我解除婚约,看着她日渐消瘦,我想起自己曾在医书上见过一种名为‘雪里青’的药,上面记载着,只要找到千年开一次花的花烛之泪,只要在万丈高崖上,接到第一滴破晓之露,便能制成雪里青,之后就可以去除任何疤痕,新肌再生……”
“问儿终日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我喊她她也不出来,无奈,我只好给她留了信就走了。自此,一别就是十年,待我真的带着传说中的雪里青回来时,她已经成为太子医书方面的夫子,甚至与太子有着不寻常的……”
或许,他当年的决定真的错了吧!
“你的腿就是因为这雪里青……”
鬼卿摇头苦笑了下,并没有说关于自己这双腿的故事,但是白苏知道,必定是在寻找那传说中的‘花烛之累’的花和那第一滴破晓之露的过程中所造成的。
“娘娘,不管素素公主是否是素问,都与鬼卿无关了,鬼卿的夫人已经死了。这雪里青是你的就是你的。”他把雪里青不容拒绝的推回去给她。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白苏不好再推脱,暂且把这‘雪里青’收了回去。
“娘娘请说。”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她解惑。
“若我说,我也低挡不住娘娘的美丽,心甘情愿为娘娘付出一切,娘娘可会信?”冷冰冰的表情配上揶揄的话,真的很惊悚。
白苏噗嗤而笑,很自然的落拳在他腿上,道,“要是这话可信,我白苏可就成傻子了。”
在鬼卿面前,她一丁点儿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可能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拿自己的性命相帮吧。
对她来说,他是难得的知己,更像一个无时无刻都能为她解决难题的大哥哥,若说他钟情于自己,她可一丁点儿也感觉不到。
鬼卿但笑不语,专注的将她的笑颜纳入眼底。
“是因为我身上有着和素问同样的经历吗?”白苏收敛住笑弧,郑重的问道。
“不!你和她的经历完全不同!她厌恨自己那道疤,而你却懂得用你身上的疤博得喝彩!她因那道疤而自卑,可你却越挫越勇,绝不轻易示弱……”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狠’得了。”白苏涩然一笑,站起类过身去,幽幽道,“若我这道疤是在脸上,你又怎会知道我与她不同?或许,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你绝对不会!你看似纤柔,骨子里却有一股不甘的怨恨,只是这股怨恨被你压在心底太久,连你都忘了要让它爆发而已。”鬼卿十分肯定的道。
白苏诧异的回过身看着他,他短短一句话俨如看透了她的前世今生。
前世的她只知一味的隐忍,不知反抗,而重生的她如同释放出心底的那股怨恨,不燃烧殆尽誓不罢休!
“你还是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那个问题。”平静的对视了一会儿,白苏再一次开口道。这鬼卿果然比任何人都看得透。
“如果娘娘觉得方才下官那个回答不满意,那……”
那个被她的美所迷惑的回答?
她会满意才怪!
话只说到一半,鬼卿突然滑动轮椅嘎吱嘎吱离开,白苏正要开口追问,却听到了他还没说完的话,“没有理由的理由算答案吗?”
她第一次觉得挫败不已,可见这鬼卿狡猾起来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鬼卿大人,若是觉得人手不够的话可以跟本宫说,本宫可以从关雎宫借你几个人。”白苏朝他的背影喊道,鬼卿头也不回,也没回应她。
只是,在暗黑的角落里,那千年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了……
……
“娘娘,这是方才驸马让人捎来的信。”
白苏刚走出繁缕苑,剪秋就匆匆忙忙的赶上来,把信交到她手上。白苏脸色一沉,青哥哥这时候捎信进来,想必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赶忙拆开信阅览,几行字转瞬看完,抬眸,她眼中闪过肃杀之气,就连信都被她狠狠捏在手心里。
白薇,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了吗?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我驱出白家,那我不妨就先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引火**!
“剪秋,回宫!”她冷肃的表情,再加上冷厉的语气,令人不禁觉得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冷冽。
没想到白薇为了将她驱出白家,竟然凭空捏造各种流言在白家大族里散播,说她有意要帮皇上铲除白家,皇上才会突然间这么她!
……
紫宸殿
“皇上,宸妃娘娘正要设法将苏妃娘娘从白氏宗族驱除。”负责帮皇上暗中监察白家的龙修此时站在御书房里做禀报,而御书房里除了他外还有风云王和罗勒。
“啧啧……开始窝里反了,白振峰当初把两个女儿都塞进宫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日这种局面吗?”罗勒啧啧有声的道。
“若是有第三个女儿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照样送进宫来给皇上暖?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温文尔雅的风云王也不禁说笑道。
而坐在御案前的尉司隐浓眉微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压根就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
他想到那日她说倘若有一天无法完成使命,她会以死来告慰白家的无数亡魂的那些话,禁不住以指揉揉额角,拧眉沉思...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