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宁十九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他望着怀里的陆漾,满肚子要说的话突然卡死在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而陆漾则趁机勾住他的脖子,眉梢眼角笑意未褪,反倒有渐渐增大的趋势。
“大宁——你是大宁吧?”
“要叫老爷。”
“唔,果然是大宁!”
“……废话!”
“说起来,大宁老爷,你为什么要姓‘宁’?按理说,姓氏之‘宁’为第四声,可你向我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念的可都是二声。”
“嘁,我这又不是寻常的姓氏。我这是——”
“是?”
“安宁之宁。”
宁十九把陆漾从怀里推出去,别过头,有些不敢看对方那灼灼的目光。
偏生陆漾又凑过来,掰过他的脸,坏笑道:“啊?什么叫‘安宁之宁’?为什么叫‘安宁之宁’?”
宁十九被他的指尖触碰着,心脏忽的漏跳了一拍,某种情绪——或者说,某种欲望——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他赶紧干咳一声,再一次把陆漾用力推开,语气里夹杂了几许粗鲁和急躁:
“回去再说!”
陆漾腿伤未愈,被他这么一推,直接一个趔趄,向后跌坐在地上。
宁十九大惊,没想到陆老魔如此弱不禁风,立刻就要来扶:“你这是——”
“没事儿没事儿,别担心。”
陆漾仰着脑袋,难得地没有生气,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他握住宁十九伸过来的手,却没有立即发力起身,而是将另一只手掌也握了上去,将宁十九的手团团包在中间。
宁十九有些发懵。
这样的陆漾,似乎有点儿陌生,让他为之吃惊、慌乱,还平白添了一丝不知名的期待。
“到底怎么了?”他按捺住情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口吻道,“腿疼?要不我先给你疗伤,然后再商量着怎么回去——”
“大宁,我问你。”陆漾打断他的话,无视这糟糕透顶的破烂环境,也忽略自身的伤痕累累,自顾自温言浅笑道,“我还没有改邪归正呢,你要劝我到何时?”
“呃,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宁十九有些脑仁疼。他很想硬是把对方从地上揪起来,扔回他们的那所小小的三层楼中,让这位好好儿写一会儿作业,清醒一下脑子。
看起来,陆老魔好像也经历了一场幻境,然后受到了相当强烈的刺激。
宁十九想着自己见到的那个小陆漾,那位哀哀如离群幼崽的小家伙也给他的眼球带来了莫大的冲击。类比一下,这位不知又看到了什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随口回答道:“你一日不改正,我就劝你一日;你千年不改正,我就劝你千年。劝你到何时?哼,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矢志不渝,相陪到永远?”
两人对视一眼,顿了一顿,接着同时忍俊不禁。
“恶心!”
“酸臭!”
陆漾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当然,就算挺直了身躯,他依旧要比宁十九矮上半头。这不能怪他矮,只能说,宁十九那九尺的身高实在是太过吓人,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于是陆漾便稍微踮了踮脚尖,受伤的左腿很是疼痛,他却兀自微笑如故。
宁十九这次没敢再推开他,这让陆漾很是满意。
他歪过脑袋,在宁十九耳边咝咝地说:
“这个,就是‘千年之约’——我和你的,‘千年之约’。”
“……”
宁十九身体顿时僵成了呆滞的木块。他咯吱咯吱拧过脖子,陆漾能看到他颈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陆漾冲他轻佻地眨了眨眼睛。
恍惚中,黑雾褪去,时间静止,风烟散尽。
宁十九怔怔地看着陆漾,陆漾轻笑着看着宁十九。二人眼神对撞、厮杀、缠绕,彼此相顾无言。
……
“我不改,我不入正道。我情愿让邪恶和污秽慢慢腐蚀我的魂魄,拖着我坠向魔道深渊。”
“因为这样,你就会留下来,一直一直地劝说我。”
“陪我千年。”
……
这些话,陆漾自然不会说出口。他只不过在心底淡淡地想了一遍,随即重新稳住神识,抹杀了这些柔弱的念头。
他不说,但宁十九仍然“听”到了。
那一刻,天劫和魔头的关系被前所未有地扭曲、巩固,二人仿佛冲破了凡间的桎梏,神乎其神地抵达了神识共鸣的玄妙境界。
一念既动,万念丛生;虚空之中,一条无可捉摸的无形弦线悄然翻卷,于刹那间编织为桥梁的形状,一头连着陆漾的魂魄,另一头则搭上了宁十九的魂魄。
两人神识、心窍、血脉齐齐而震,紧接着,那“桥梁”倏忽收缩,变为极细极细的一根晶莹丝线,将二人魂魄和气机一圈一圈儿地束缚到了一起。
又过了一眨眼功夫,“桥梁”消隐无踪,“丝线”崩断分解,可那种被“连接”、被“捆绑”、被“牵引”的神奇感觉,还深深地烙印在二人心头,久久不散。
那感觉,就像是被种了“双生魂”之蛊——
不,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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