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秀峰很美。
前方清奇峻秀,景色随高度不同而或淡雅,或肃穆,各人地盘,各有千秋;后山则海棠如云,终年花开不谢。山上不因高海拔而寒冷,处处皆是意盎然,生机蓬勃,比凡间那些因高耸而苍白肃杀的山峰要养眼多了。
但是这也有一个坏处。
仙家场地太过适于生存,不仅适合修者生存,同时也适合兽类生存,所以千秀峰上不可避免地隐藏着许多妖兽。
红尘境内的妖兽和绿林的妖怪不一样,这些家伙们完全没有理性可言,浑浑噩噩地只遵循生物本能来活动。它们或许曾只是一只温良的小兔子,或者是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却某一天突然吞噬了一点儿灵气,就有了凌驾于同类之上的强悍力量——甚至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
当然,绿林的妖怪们差不多也是这么诞生的。不过,当他们引气入体、获得脱胎换骨的力量之后,就会有老妖怪们拿着《清明法典》过来,给他们启蒙智慧,让他们变成一个个类似于人类少年一样的半成熟存在。
然而红尘并没有《清明法典》,拥有了力量的妖兽们茫然无知,只是遵循本能去掠夺生存资源——从同类那儿抢夺阳光、水分、土壤,从人类那里抢夺灵气和地盘。
这就是它们的原罪。
在正道少侠们“除魔卫道”名单之中,妖兽永远都是榜上有名。人们相传,妖兽喜食人类小儿,性情暴虐;长于破坏而拙于守护,所过之处总是一片狼藉;遇见修者就要上去攻击,而且不死不休……所以它们是有伤大道的魔种,人人得而诛之。
但实际上呢?
陆老魔曾笑言:“妖兽们哪有这么坏,这算是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所有了。只是……区区一个低贱物种,居然想和人类抢东西,这不是罪该万死的‘魔’,又是什么?倒没有杀错它们。”
听了他这话的人不置可否,只冷冷叱道:“你这般讥讽人类,莫不是要弘扬‘妖贵人贱’的恶心理论吧?”
“没有那回事。”那时候陆老魔还伪装是一个人类,却并没有暗暗维护自己的妖怪一族,对那什么妖怪天生比人类高贵的论调也一向嗤之以鼻,“人类自利自私,颠倒黑白,当□□还要立牌坊,实在是相当恶心……可妖怪在这方面也是不遑多让的。”
事实证明,死于人手的妖兽比死在妖怪手里的要整整少上一倍。妖怪在“除魔卫道”的造诣上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步,甩了人类七十步不止。
由此可见,老祖宗比不过一方寸土地,家族谱比不上一小撮资源,生物们的本性就是爱自己——只爱自己。
这份狂热的爱,并不会因为种族或者灵智的差别而有所不同。
陆漾也是一样,他当年就杀过很多所谓的“本家”。
为了解决灵气问题,他曾生生吸干过短耳狐的鲜血,由是完成了对妖兽的第一次杀戮。他从不认为这次杀戮是错的——虽然既血腥又残忍,简直丧尽天良,但他无错。
世人皆醉我亦醉,何错之有?
“荒谬!”
宁十九从天上掉下来,正砸在陆漾的剑尖之上,把正飞得兴起的陆老魔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干什么?”他这么怒吼了一句,想想不对,改口道,“你为什么来了这儿?”
然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等等——你居然能看到我的思想?”
宁十九把陆漾从剑上拽下来,拖着横走两步,将他砰的抵到了树干上:“你要到哪里去?”
陆漾莫名其妙地仰头看着他,没有搞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他拒绝先回答别人的问题。
宁十九并不需要他开口,自己已替他说出了答案:“你要去杀人,是不是?”
“我要杀的可不是人……”
“管他是什么!”宁十九愤怒地叫道,“反正就是你要用你手里的剑,去夺走某个生命活着的权利,对不对?”
陆漾愈发糊涂起来,自己还有一大堆疑问等着宁十九来解答,这家伙倒在这儿纠结这种破事:“对,是妖兽。我要杀妖兽,难道有错?世人都在杀妖兽,你推崇的什么狗屁正道也在杀妖兽,偏生就我不能去杀?”
宁十九摇头道:“别把你说得和他们一样——他们至少还想着除魔卫道,你呢?你是为了什么而去杀的?”
陆漾冷冷地哼了一声,握着逝水剑的右手慢慢攥紧:“陌路同途,都走在一条道上,何必问走过来的理由。”
“我可以不问别人,但我一定要问你。”宁十九使劲捏了捏陆漾的肩膀,让后者吃痛地小声□□起来,“我几息前还在往生河那儿,几乎都要确定了贪狼的身份。可就在我要下河的时候,我听见了——”他松开手,戳了戳陆漾的胸膛,怒道,“——你那可恶至极的歪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