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循声看去。
一个身穿洁白寝衣的少年,静静伫立在远处。
他头发披散,赤着双足,宽大的寝衣空荡荡地挂在他羸弱的身躯之上,仿佛是孟河桥畔徘徊的鬼魂。然而,最让人不忍移目的,却还是那双眼睛。
温婕儿记得初次见到那双眼睛时,里面的是重获新生的欢欣,以及对她饱含好感的笑意。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十三岁那年如若娘亲没有去世,自己是不是也能有了这样的一双眸子,澄澈纯净,如宝石一般美好。
然而,此刻这双眼睛,却让她再也不忍心去看。
她无法想象,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该如何去承受自己母亲谋害自己的沉重事实。
这是,直捣灵魂深处的痛苦啊。
“母后,你说,是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年凄惘一笑。
他站得远,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刚刚还掩嘴而笑的女人,那个事到如今却仍被自己唤作“母后”的女人,此刻已面如枯槁,颤抖着嘴唇,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
他笑了。突然自嘲地想到,能看到她这幅表情,也不枉自己如死尸一般,躺在床榻上这么久。
“这……不可能……”钟黎双腿一软,已是跪倒在地。
最后的一丝丝希望,也消散而尽了。
他现在,只想一死了之。
“皇、皇儿……”太后咬紧牙关,努力想要自己的语调恢复平稳,却是徒劳:“你、你究竟,何时醒来……”
“醒来?”少年耸耸肩膀,“朕一直,都醒着。”
他早就在前一日,依靠着温婕儿妙手回春的医术,醒了过来。
他一直都遵守承诺,安静躺在黑暗之中,聆听他们之间的交谈。
尽管他数次想要死死捂住耳朵,呵斥他们滚出自己的寝宫,但他,还是毅然咬牙地坚持了下来。
“不,不可能……”太后大惊,她回头深深地看了温婕儿一眼,然后转身急急向前走去,想要去牵起少年的双手,然而,却被决绝地甩开。
“皇、皇儿……不可轻信谣言。”她嗫嚅许久,最终也只能单薄一句。
“谣言?”少年摇头。他年岁尚幼,但他不傻,他不是没有撞见过这个女人和那个大将军之间的密谈,不是没有听见过宫里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有注意过每次早朝后、帘后那女人嘴角的淡笑。
但他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
他总是催眠自己——也许,母后,都是为了他好呢?
毕竟,现在的他,无论阅历还是学识,都远不及他的兄长们。
可是,今天晚上的一切,已经让他无法再去逃避了。他终于悲伤地意识到,自欺欺人最是可悲、可怜。
他闭上眼睛。
无边的痛苦席卷,让他甚至都不想再去追问一个解释。
他累了。
他宁愿,从没有醒来过。
“来人!”他的声音抖得剧烈,“宣朕旨意——”
寂静的宫殿上,到底湮灭了谁的心跳,摧残了谁的命数?
天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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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婕儿回到王府之后,就昏睡了整整一日。毕竟她这几日频繁发力,体力已有所不支。
在她陷入梦境的这一日之间,汉人皇室,已经发生了巨变。
一等御医王德荃、大将军雷京、国舅公钟黎,锒铛入狱,秋后问斩。
太后钟氏,迁居北宫幽禁,内外侍者一律不得相见。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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