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带着一帮宫女太监风风火火闯进桐花宫时,寿儿正在用膳。
桐花宫向来冷清,突然这么多人闯进来,面无表情,训练有素地齐刷刷站成一排。手中捧着华丽锦袍,托盘里摆着璀璨夺目的宝石珠钗。
寿儿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清秀的脸蛋上露出怯怯的神情。
领头的李嬷嬷看见寿儿规规矩矩地坐在膳桌边,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白瓷碗,登时怪叫一声,吓得寿儿往后瑟缩了一下。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哎!您怎么就开始用膳了呢?”
李嬷嬷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寿儿手中的碗。
这其实是大不敬的行为,可寿儿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识,一屋子的人也都面色不变,仿佛李嬷嬷此举并无不妥,唯有站在寿儿身后的华容微蹙了下眉。
李嬷嬷语气嗔怪道:“五公主,今儿个陛下在武英殿设宴,这时辰就要到了,您怎么……”
不打扮不说,还自个儿吃上了?
后半句话在舌尖滚了滚,想到面前这位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主子,最终还是没说。
再看见垂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华容,李嬷嬷面露嫌弃,怪声怪调道:“也难怪,身边就只有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华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神情漠然平静。
寿儿一双乌黑水眸怯怯地看着李嬷嬷,说话的声音细若蚊蝇:“……什么宴会?我也要去么?”
“去!五公主您当然要去了!少了您可怎么行!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皇上特意嘱咐老身来领五公主前去。”
“可是……”
寿儿还欲再说,那细细软软的声音瞬间被掩盖住了。
李嬷嬷一扭身子,转头朝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嗓音尖利地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五公主梳妆打扮!赶紧着啊!”
众人一拥而上,如潮水般涌向那一脸胆怯的小少女。
桐花宫住着一位不受宠的五公主,这事已经不算宫闱秘闻了。
这五公主身世说来也曲折。
她的母妃沐氏本是将门之女,貌美聪慧,颇得圣心。却因沐家犯了谋逆之罪,遭受牵连。沐家被判满门抄斩,沐贵妃入狱之后,才发现已经身怀龙种。陛下仁厚,顶着朝臣们的不满,赦了沐氏的罪,降为昭仪。
沐氏诞下一女,几年后因病早殁。因了这身世,五公主就注定不会受宠,幼时大病一场之后,又损了心智,从此陛下是不闻不问。
平日里就跟个透明人儿没什么两样,住在这偏僻冷清的桐花宫,就连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都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今日,陛下在武英殿设宴款待来访的晋国太子及使臣,以往像这样的宫宴,五公主是从不受邀的,可是这次陛下居然专门交代下来,让五公主务必准时赴宴。
真是奇了!
近日是有传言,燕晋两国有联姻之意。
可是再怎么,也轮不上这位吧……
李嬷嬷心中纳闷,正好这时寿儿换好了宫裙从屏风后走出来,李嬷嬷抬眼看去,怔了一怔。
面前的小少女眉目清丽,身穿一袭姚黄襦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粉白花瓣,腰肢纤细,肤白细嫩。
一双湖水似的澄澈眼眸,黑白分明、不染纤尘。
并不是倾城绝色,却娇俏稚嫩,像是春日里被露水沾染上的花朵。
李嬷嬷在后宫阅人无数,看见打扮好后的寿儿,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这小公主傻归傻,模样却是水灵漂亮的,尤其是神情间的那抹纯稚,甚是难得。
指不定,就被晋国太子相中了呢?
一通忙乱后,寿儿云里雾里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往武英殿赶去。
这桐花宫位置偏僻,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晚宴已经开始了。
大殿里面灯火通明,里面传出阵阵歌舞丝竹声,听起来是那样的热闹和陌生。
来的路上,李嬷嬷反复叮嘱寿儿言行慎重,宴会上的人身份尤其尊贵,绝对不能出岔子!寿儿甚少出席这样的场合,听了之后更是胆怯,踌躇着不肯进去。
“都这时候,您还磨蹭什么!宴会已经开始了,要是陛下等急了怪罪下来,老身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李嬷嬷急了,担心被怪罪,当下伸手推了寿儿一把。
寿儿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好在华容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才避免了以狗啃屎的奇特姿势亮相。
华容侧头,眼神极厉地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心头一窒,再看过去时,华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凌厉的一眼不过是错觉。
武英殿。
晚宴才刚开始,殿前有一支五六人的舞姬,挽了长长的薄纱,姿态妖娆,踏着那丝竹乐节拍翩翩旋转,众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
殿中主座上,那一袭龙纹明黄锦袍,面容硬朗、眸光冷厉的中年男子,便是现任燕国皇帝,白乾川。
燕帝身侧的华服妇人,乃是太后梁氏。虽已年过五旬,但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容颜艳丽雍容,眉目隐隐透出一股凌厉气势。
坐在燕帝右侧的男子,眉目英挺,面容冷峻,一双黑眸冷如寒星,身着一袭玄色蟒袍,气度尊贵凛然。
此人正是晚宴主角,晋国太子——祁墨。
祈墨对歌舞不感兴趣,正垂眸品酒,听见周遭起了骚动,他才漫不经心抬眸往殿前看去。
只见殿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怯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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