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地之后,再进行致命反杀。
秋的速度很快,渐渐他们四周已经没有了同行的人,大部分不是被杀了,就是被秋甩在了后面。
一道嚣张又带着浓重口音的粗犷声音喊起。
“邺国的杂碎们,继续跑啊,给爷爷们当猎物吧,哈哈哈哈……宰了你们,给卡达献上鲜血与头颅。”
“救命啊——”
郑曲尺浑身一僵,遽地回头,却看到那些干屹蛮子竟将抓到的工匠压跪在地,然后抓住他们的头发,扯紧头发朝后仰,像杀鸡或杀鸭等牲口一样割了喉管,血一下喷溅而出。
而干完这一切之后,他们竟咧牙血盆大口,像是获取什么有趣的奖励一般畅怀大笑,与同伙勾臂庆祝。
这一刻,郑曲尺竟全身控制不住发颤,怒与悲齐聚于眸,催发着她内心的土壤竟埋下一颗现在她还不知道叫什么的种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头戴羊骨的蛮子不经意抬眼,对准了郑曲尺所在的方向,或许是察觉到秋的身手不凡,好几次都死里逃生,这一次他如猿猴一般灵巧攀爬上树,蹲姿标准稳定,拉弓瞄准。
郑曲尺扭头看着后方,她没错过这一幕,当即紧声道:“秋,躲开!”
秋一滞,他如今前方没有遮挡物,对方又居高望远,箭术超群,从哪一方而言,他都很难全身而退,但至少……秋当机立断,一臂将郑曲尺甩开,刚一回头胸口就中了一箭。
呃——
秋!
她从地上赶紧爬起来,余光却扫到那个戴着羊骨盔的蛮子,面容狰狞飞奔而来,他手上高高举起一柄弯刀,寒光森森映入瞳仁,她眼前一片惨白色。
但那一刀最终并没有割下她的头颅,反倒他在跃至半空劈落之孙超,一道巨大的冲击力从后方疾射而来,将那蛮子狠狠地撞到了粗大树干之上。
他两眼瞪大,猛喷吐了一口血雾,然后惊惧地转过头。
“干屹蛮子?”一根长矛抵在他的眼前,一名与他身量不相上下的高大魁梧男子逆着光影,他曲臂后撤几寸,那一双平时嬉笑散漫的狐狸眼,此刻内里却震怒风暴:“你该死!”
噗——
矛尖直接刺穿了他的眼睛,蛮子痛得哀嚎,双手紧紧抓住矛身,但蔚垚却并没有停止动作,反倒持续的施力碾转。
在一番痛不欲生的折磨下,最终,蛮子倒下了。
郑曲尺胸膛起伏,怔忡地看向蔚垚:“蔚、蔚大哥……”
他冷沉似水的脸转过来,盯注她片刻,才一掌撑在额头上,苦笑了一声:“至少,至少救了你……”
死了很多的人吗?
她想问。
但她又及时闭上了嘴,只因她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之前她不是亲眼看到的吗?这些破关而入的蛮子,是如何残忍折磨跟屠杀那些工匠,将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城墙一带。
“都死了?”她失神喃喃道。
蔚垚喉结滚动了几下,干涩着嗓音道:“没有,但……能活下来的不多,我们来晚了。”
但随即他又阴狠道:“不过,有将军在,这些牲口一个都逃不掉。”
将军?
宇文晟?
郑曲尺脑子此刻有些迟钝,她反应慢了半拍才想起了他。
是啊,有他在,邺国只要还有一个他在,就不至于被这些丧心病狂的游牧蛮子给一直屠戮欺辱,可是……
她仰起头来:“为什么来晚了?”
蔚垚顿了一下,双拳握紧,沉重低诉道:“桑瑄青,福县不止一个鬼羧岭,六州还有几大关口要守,你的眼睛在一处,灾难便在哪一处,可我们的眼睛却不能只停驻在一处啊。”
郑曲尺愣了一下,知道他误会了,她虽然一直都是一个小市民,可她也懂得什么叫顾全大局,她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现在能做得了的。”
她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当人一旦被挟裹进一场战乱之中,是可以如此的渺小跟无助,普通民众一旦没有了国家军队的庇护,他们竟就如同羚羊一般,是别人想杀就可以杀的。
蔚垚听到她竟在经历一场险情活下来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逃避、躲难与庆幸,而是反省、自责与积极面对。
说实话,他真的很喜欢她这种向阳明亮的性格。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蔚垚拿自己曾经的经历跟感悟引导着她:“阿青,能做什么得靠你自己去想,当你发自内心想要做一件事情之后,你就会自然而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了。”
蔚垚身上的重担不轻,身为宇文晟的左右臂膀,他自然不会只肩扛救援这一项任务。
他并没有时间与她多说,就得出发了。
而郑曲尺等蔚垚领兵去扫荡追捕蛮子之后,这才充许自己不再假装,露出真实的担忧神色,赶紧去找秋。
刚才秋在她被蔚垚救了之后,趁着没人注意时就匿了。
“秋!”
秋听到她的喊声,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已经拔出了胸前的箭,意外的是伤口并没有流多少血。
郑曲尺虽不解,但还是问道:“秋,你的伤势怎么样?”
他摇头:“没事,我有药,你赶紧下山吧,跟着蔚垚他们会更安全些。”
“那你呢?”
“不必管我,最紧要的是别引起宇文晟他们对你的怀疑。”
他跟单扁不一样,并没有问郑曲尺为什么会跟宇文晟的人这么熟悉。
郑曲尺见他的确不像伤重的样子,就点了点头。
刚走出两步,她步伐缓停,回过头朝他郑重道:“秋,谢谢你。”
秋愣了一下,手下意识摸向胸口处放木雕鹰的位置。
这一次的箭伤会这么轻,全因木鹰替他挡下大部分,才让他能够活下来。
是她送他的木鹰救了他。
看着郑曲尺走远的背影,他垂下眼。
“尺子,不要背叛……”
他不想杀她。
他以前虽然杀过很多人,杀人对他而言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而寻常。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杀人,产生了抗拒与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