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治,再迎盛世。”
顾宪成则认定王锡爵是为独断专行而欲盖弥彰,便出言问道:“请问阁老,自成祖设立内阁之后,百余年来阁权只增未减,乃至形成阁权独大之势,自古相权过大必危害社稷,阁权有如相权不可不制。太祖废丞相而权分六部,继而成祖加设内阁,便是为相互督导。万历十年以来,阁权不再强压各部,也正因此才使臣子之间得以尽职尽责,各抒己见,忠孝为本,尽心国事。朝廷官员皆守法明理又怎会遭致弹劾?又怎会难迎盛世?若阁老执意加强内阁权力只怕后世难以制衡阁权终将引发权臣当国之事。”
王锡爵答道:“我并非执意加强内阁权力,若皇上不许予以驳回即可。阁权所为应自有律法明文规定,朝臣监督兼以圣断。若再有奸佞权相也是时势成因,不可以偏概全。其次加强阁权除我方才所说之利外亦可遏制后妃、外戚、宦官干政。阁部引领百官辅佐皇上,再有皇上引领百官监察阁部,领国之权无论如何扩大也实不在阁部之手而在皇上。臣等不过是为君臣共治,永保大明江山社稷而竭尽所能,请顾部郎不必多虑,也请诸位同僚共证此誓。”群臣一时也多有私语但也未再发问。万历皇帝准奏,令内阁六部详拟方案。随后万历皇帝细听各部政务,一一答复,按时散朝。
当日夜万历皇帝密召王锡爵进宫相见,万历皇帝拉住王锡爵手道:“天还尚未转暖,阁老保重身体才是。”王锡爵也惊请皇帝保重龙体,万历命人搬来暖凳给王锡爵坐下,并请王锡爵品尝御膳房最新制作的糕点,王锡爵受宠若惊。万历皇帝道:“朕常想起阁老之前在朝之时,公正无私,忠君明礼,即便纠正朕误也总能说到朕的的心里。朕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王锡爵谢道:“皇上过誉,臣只是尽做臣子的本份,臣只知一心一意辅佐皇上治理天下,实现皇上的治国理念,不负历代先祖。”万历道:“如此甚好,朕正是要这本份,太多的大臣只会借着忠诚的名义去为自己争名夺利,甚至肆意欺辱朕的器量,一旦涉及国家大事便尽显昏庸无能!”
王锡爵立刻伏地劝道:“皇上不可如此辱骂臣子,依臣看来,不少官员是政才平平,但论忠心必是誓死报效之人,只需善加协调,量才而用,循序渐进也都不失为精干之员。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万历皇帝看向王锡爵,心中起意,急忙扶起:“阁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入座。朕不过是一时之念而已。此前朕曾答应百官于今年春举行太子册立大典。依阁老之见此时举行册立合适与否?”王锡爵不知何意,稍作犹豫便请万历自可做主。
万历皇帝道:“朕总还是犹豫,这太子之位关乎国本,群臣如此关心也是情理之中,朕深知此理。因此朕也时刻慎重考虑此事。中宫尚未生子,朕也值龙体少壮,现在立太子是否为时尚早?朕曾想待中宫生下嫡子自然将为太子之选。但若中宫不能生育岂不耽误大事。为此朕欲考察皇子,择贤而立,先行将皇长子、皇三子、皇四子并封三王,日后再于其中选立太子,阁老以为如何?”
王锡爵惊觉万历帝是想再度拖延册立,便巧言劝道:“臣以为皇上择贤而立实在是为大明江山谋在长远,但皇长子虽仍年幼却也已具恭谦礼让之德,至于贤能之象,三位皇子若待分辨尚需五至十年才能判断,臣担心百官必有异议。皇上既如此忧虑,臣有一法,可让皇长子效仿古人以中宫为母,如此便可成嫡子,册立太子之事也便名正言顺。”
万历帝不许:“阁老,朕思考再三,还是三王并封最为稳妥,请阁老为朕拟旨隔日宣读,阁老一向深体朕意,必知朕此举实在用心良苦。今日朝会朕许久未曾这般顺心,望阁老隔日也能为朕说服百官,早定国本。”王锡爵领命。
王锡爵回至府中后总觉不安,既怕得罪万历皇帝也担心旨意一出将遭百官攻讦。思来想去决定立即上疏再劝谏万历请皇长子以中宫为母,择日册立。如此一来京中官员知他也做劝谏将有利很多。当日万历便立刻驳回了王锡爵所请,令其不得抗旨。王锡爵无奈接受。
次日朝会,万历皇帝首先说道:“朕曾有言,将于万历二十一年春举行册立大典,想来众卿也是如此盼望。”群臣称是。万历接着说道:“此事朕也深思熟虑,已与王锡爵共议,王阁老,你宣读吧。”
王锡爵便只得将皇长子朱常洛、皇三子朱常洵、皇四子朱常浩,三王并封旨意当众宣读,王锡爵读罢,群臣哗然,纷纷反对,万历皇帝见群情激昂,眉头一紧但仍不动声色,只见不少朝臣已将矛头指向王锡爵。
顾宪成率先责道:“皇上此前早已答应百官于今年春册立太子已定国本,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岂会出尔反尔?与你王阁老交谈之后却出此三王并封之事,定是阁老之策吧。排群议而顺上旨,非所谓担当。作为元辅首揆却使君父背负骂名,天子愧天,首辅也难辞其咎!”
王锡爵听后怒从心起,正欲反击,通政使司指出王锡爵曾于昨日上疏力谏册立皇长子,只听顾宪成对此分析道:“这正是关键所在,三王并封仅仅是首辅与皇上单独商议,并未经过阁臣及言官,次辅赵志皋、阁臣张位、各部堂官并不知晓,礼臣罗万化、科臣张贞观、部臣于孔兼等俱至府上也未能相见。以致人言议论纷纷,为何不敢相见?必是担忧谋划败露,后补奏疏不过为堵悠悠之口,却仍幻想在朝堂上借助谕旨孤注一掷,实为奸臣所为!皇上!太子为天下根本,立定太子便是固本。是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明国祚至今无一不是如此才长治久安至今。中宫未出,亦可以为皇长子之母。国家动*乱往往皆出于废长立幼,而废长立幼之由往往又是这择贤而立。请皇上切勿听信王锡爵负国误君之言,请皇上收回成命。”
光禄丞朱维京责道:“既然阁老本不赞同三王并封,即便力谏无果,也当如李沅一般引烛焚诏!或如李泌一般委曲口请,反复再三恳求皇上回心转意。但阁老既无死谏之心,也无劝导之智,难以使众人心服。”
高攀龙也责道:“阁老一意孤行,言行举止与下官所知之阁老判若两人,维诺有余,骨鲠不足。请自请辞离内阁,免误天下众生。”张位本想进言却被赵志皋一把拉住,眼神示意张位不可贸然出头,随后百官责难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赵志皋、张位见此情形皆默不作声,王锡爵一时语塞也当庭数次向皇上请辞。
万历皇帝见朝会竟至此等局面,连内阁三位阁臣也被挟迫不敢多言,认定群臣只知故作忠义,深恨无比,耳听百官满口指责之言渐渐怒不可遏,万历皇帝终狂喝一声,龙啸宫城,锦衣卫、宫廷禁卫闻声急入殿门护驾,群臣一震,只听万历皇帝喝道:“百官之意朕已知晓,朕将重新考虑此事,在朕另出旨意之前,京中所有官员不可再上疏劝谏!有再上疏言此事者,斩!退朝!”
万历皇帝散朝后径直去找郑贵妃,郑贵妃见万历怒气冲冲连忙询问,万历皇帝气愤难平,隔空叫骂,郑贵妃少见万历如此愤怒,将万历拥入怀中抚慰,万历怒气稍息,转而泪眼朦胧,叫苦连天。皇三子朱常洵也来安慰万历,万历欣喜,连赞皇三子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孝心。忽听呈报内阁首辅王锡爵等候召见。
万历立刻召见问到可还安好,王锡爵答道:“臣无事,臣虽遭受群臣指责,但不过是借臣鼓噪而已。且三王并封并未违背组训纲常,臣之名誉只需安排几位京中名儒及科道言官为臣说上几句话即可。倒是这三王并封,臣以为时机未到,还请皇上能审时度势,暂时收回成命。”万历皇帝应允,此后不再提三王并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