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夏情势已到了危险境地,情绪自然十分激动:“事到如今置宁夏到如此境地,反倒无计可施,我等本为下级军官,三万营军也是因你体恤将士,能给宁夏官兵出路才愿追随,城外重兵包围,若全军拼死突围不成岂不全部命丧于此。”
此言一出,刘川白、张文学等将皆难再抑情绪,纷纷指责哱拜既无远谋,用兵无方,严斥哱拜种种罪状。土文秀、许朝起身相劝,刘东旸狂躁不已,连声怨骂。哱承恩喝止不住,原下级军官几乎欲拔刀相向。
哱拜听后不再客气:“大明法度森严,作乱犯上罪不可恕,若无心再战即便率众投降你等也难逃一死,事已至此若想活命只能听我号令,拼死力战杀出宁夏重围,明军兵力虽多我数倍,但多为虚张声势的弱旅庸将,我军战力不输明军,生死富贵在此一战。”哱拜抄起大刀,扬言怯战投敌者斩。宁夏诸将皆面面相觑,心存疑虑。
另一方面叶梦熊、魏学增、梅国桢正在为李如松、麻贵等人庆贺战功,梅国桢赞道:“诸位击破套虏,驱逐出塞,大显我大明天威,可喜可贺,本官自当为诸位向皇上请功。”魏学增也夸赞道:“李如松、麻贵都乃将门世家,久镇边塞,熟知套虏习性,深谙战阵兵法,此战过后名动天下,待擒得哱拜收复宁夏便又立奇功,载入名将典册,可称东李西麻了。”众将再度谢过。
叶梦熊下令:“哱拜失去强援必不再固守宁夏,铤而走险试图杀出重围,我军务必严防死守,逼其退回宁夏。之后还是得需依魏督之法,再将黄河决堤浇灌,待其弹尽粮绝,军心慌乱辅以离间,使叛军自相残杀,水破城墙之时便是我军攻城之日。”
梅国桢提醒叶梦熊道:“城内叛军慌乱之时必有敌将向我军请降,勿要拿获斩杀,可使为内应,戴罪立功。”叶梦熊不敢苟同:“叛军本为大明士卒,叛上作乱罪无可恕,即便戴罪立功最多免死而已,苟存于世也将受尽屈辱。”
梅国桢不欲多言,思叶梦熊过于耿直,便以监军之名下令:“宁夏叛乱,根本在于巡抚党馨严峻刻薄,贪权敛财,不知变通,才使军士哗变被哱拜所利用。如遇请降之事由我决断,他人不可擅自处置。”叶梦熊便不再与梅国桢争辩。
此时魏学曾谏言:“宁夏城防坚固无比,我大明所产火炮之中惟有一种可破坚城,但现下却在叛军手中,其余我军火炮均对宁夏难有成效,只得掩护杀伤。防备叛军突围之时也需小心避开叛军火力为上。”
李如松请令亲领攻城,叶梦熊不许,叶梦熊说道:“你与麻贵所部为我军精锐,必以游击策应,支援各方,主动寻找哱拜所在,若能将其当阵斩首也将促进我军早日入城,令弟李如樟依我看勇猛胆色倒也不在你之下,可独领一路兵马与你和麻贵肩负策应重任。”
之后哱拜与叶梦熊各自在本阵点将定策,宁夏总兵萧如薰、董一奎、董一元领兵防南门、固原总兵李昫领吴显、赵武二将领兵防西门、四川总兵刘承嗣、马孔英、杜桐领兵防北门、延绥总兵姜显谟与牛秉忠领兵防东门,令李如松、李如樟、麻贵、麻镇各领一路军游击策应,防止叛军突围。
哱拜则令哱承恩、土文秀、继云随自己领兵出北门,哱承宠领哱塞、哱洪领兵出西门,刘东旸领刘川白、张文学、王文德领兵出东门,许朝领何应时、陈雷、白鸾、冯继武领兵出南门。
明军在宁夏各门前大摆车营炮阵,两翼各列鸟铳、五雷神机,骑兵居后,步卒持枪列盾掩护在前,叛军一出便遭连番火器轰击。两军火器对射,时而短兵相接,哱承宠领哱塞、哱洪率兵在西门强突,险些突破明军阵地,吴显、赵武二将也身负多处刀伤,李昫率众反冲,对哱承宠形成短暂相持。幸得麻贵领军来援,哱塞、哱洪见麻贵军至,径直奔向麻贵欲斩将夺旗,但乱军之中哱塞、哱洪难以靠近,麻贵领军数次冲杀之下,哱塞、哱洪皆被掀翻在地被哱承宠救回,退回城中。
而在宁夏北门,四川总兵刘承嗣、马孔英、杜桐之兵渐渐难以抵御哱拜的进攻,李如松领精骑赶至便立即冲入叛军混战。李如松与哱拜对马相撞双双落地,持刀相斗,往来二十余回不分胜负,但哱拜毕竟已年过六十,体力不支被李如松一刀砍伤打翻在地,哱承恩见情势紧急张弓便射,李如松正欲结果哱拜,右肩中箭退走。哱承恩大呼擒杀李如松,叛军奔至,李如松急唤左右退回阵中,哱拜获救,明军重组火器阵,叛军难以突围,遂退回城中。
其余两门的叛军也在明军的防堵下无法突破,叛军士气低下,战心已失,纷纷逃回,李如樟、麻镇领军来回奔波于东南二门,左突右杀配合萧如熏、姜显谟防堵叛军,叛军将领刘东旸、刘川白、张文学、王文德、许朝、何应时、陈雷、白鸾、冯继武皆有负伤,被迫退回城中。叛军突围不成只得困守宁夏,军心日渐低迷。
八月下旬京城锦衣卫抵达,宣读旨意,责魏学曾此前督战无功,战不得法,延误军机,败军辱国,隐瞒军情等数条罪状,命即日便逮捕回京,并赐叶梦熊尚方宝剑,节制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期间若有违令者三品以上官员可指名弹劾,三品以下官员可立即军法从事。叶梦熊领旨谢恩。
魏学曾被锦衣卫逮捕准备押送回京,临行前叶梦熊、梅国桢特来相送。叶梦熊说道:“兄于此战居功至伟,引水淹城,辅以离间,排兵布阵,谋划兵事兄之所谋所思确为攻破宁夏之计。只是此前一时不慎误中敌寇奸计而败遭朝廷论罪,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兄在宁夏之功朝廷自会知晓,弟知内阁及各部朝臣定会上疏申救,三军将士皆感兄平日恩德,他日叙功赞者交口不绝则公心可知,皇上定能回心转意,再度启用造福于黎民百姓,万望保重。”
梅国桢对魏学曾待罪回京一事颇感自责:“魏督虽应变不灵,在下上疏责备诸将也是务求振奋士气,今遭押解确是因我上疏所致,这相处共事以来,对魏督渐有改观,每每想起深感懊悔,在下必当再次上疏皇上为魏督伸冤,若不获昭雪,梅国桢必受万世讥讽。”
魏学曾拱手相谢道:“梅御史言重了,你恪守本职,公正无私,军纪严明,老夫钦佩之至,此前大意轻敌,连遭败阵,获罪回京也在意料之中。此次大破套虏,塞外得安,防堵宁夏,叛军不得突围,此后水淹宁夏,假以时日叛军必自溃请降,可怜被掳入宁夏三十万百姓,破城之后难免死伤无数,还请二位多予考虑。”叶梦熊、梅国桢便于魏学曾告别,魏学曾既走,三军将士泪如雨下,号泣相送。
后张岱曾评论道凡古之良将用兵。或缓或急,各有机宜。及其成功,则有幸有不幸耳。宁夏之役,赏叶梦熊之急则是,罪魏学曾之缓则非。何者?盖胜败兵家之常,我明论功,稍一不胜,辄酷罚随之,则是街亭之耻,诸葛武侯亦不能保其首领,而况其他乎!成功难而获罪易,介胄之士所以枕戈而叹也。我明之武功不振,卒至灭亡,岂不职是故哉?
此后明军决堤淹城,叛军困守城中不得出,人人自危,九月三日浙江参将杨文率浙兵抵达宁夏参战,叶梦熊此前督造的冲锋舟已悉数建造完成,随即叶梦熊便自灵州下令全军批次乘舟攻城,火器营掩护射击,数日连攻小有成效,叛军多有死伤,九月八日宁夏南北墙在侵泡之下开始严重破裂,九月九日明军再大起攻城,夺占南门,叛军退入内城据守。而明军亦筹备再施离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