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何心远说:“有酒吗?”
“……吃米线配酒?”
何心远笑着看他:“难道不是你说的,只要我想讲故事,你就会拿酒等我?”
池骏二话没说冲进食堂小超市里买酒。谁想小卖部的阿姨摇摇头,指着墙上张贴的告示说,学校里不准饮酒,想喝酒只能去校外的超市买。最后池骏没办法,转了两圈,尴尬的拿了一坛煮汤圆的醪糟米酒结账。
何心远看着摆在面前的纸杯里透亮的液体,以及液体底部沉淀的十几颗糯米,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池骏,谢谢你……本来我还在酝酿悲伤的情绪,现在全没了。”
池骏腆着脸说:“没了好,讲故事就要开开心心的。”
何心远的故事不长,却出乎了池骏的意料。
何心远从小想当兽医,理由说来很多人不信。
他从小就没收到过什么生日礼物,唯有一年,收到了同班同学送的一只小鸭子。一只染成红色的,毛茸茸的,有着扁扁的嘴和大大的鸭蹼的小鸭子。
他把这只鸭子偷偷养在了房间里。小贩用的颜料不好,没过几天红色就斑驳的掉了,露出了原本的黄色,一眼看过去丑的不得了。何心远以为鸭子生病了,哭着非要让妈妈带他去看医生,他妈妈说,哪里有给鸭子看病的医生,你要想做,你就去做吧。
后来鸭子“病好了”,没病没灾的越长越大,每天在房间里呱呱乱叫,到处拉屎。妈妈不高兴了,何心远只能把鸭子放到了阳台,每天放学后都飞奔回家,要和他的小鸭子说话。
后来又有一天中午,他妈妈破天荒的来学校给他送午饭。说家里来了亲戚,炖了一大锅肉,给他送了一盒。
何妈妈手艺好,以前在餐馆打过工,她做的肉软烂喷香,何心远不仅自己吃了,还分给了同班的小伙伴们,大家伙儿每人都吃下去一大碗饭。
当天放学后,何心远又一次飞奔回家扑向阳台,但是那里再也没有臭气熏天的鸭子,没了堆在墙角的喂鸭的蔬菜。
何心远问:妈,我鸭子呢?
他妈妈不耐烦的说:你以为你中午吃的是什么?
……
这故事池骏曾经听何心远说过一遍,现在再听来,仍然为当年那个被母亲随意决定“好朋友”生死的小心远难过。这件事影响了何心远的一生,最终让他违背父母的愿望,投入了动物医学的方向。
他的目标很简单,他希望所有身负着主人厚爱的动物们,能在主人身旁呆的更长久一些。他希望通过他的能力,阻止它们离去的脚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先离开,却是他从小自傲的头脑。
“你知不知道我的大学毕业论文是什么?”
“呃……好像有点印象,是关于动物传染病的吧?”池骏向他讲述了自己当年陪他下乡科研的事情,包括何心远向他说,他们团队从被感染的牛粪里检测到了新型的变种病毒,当年何心远才大三,他决定以此作为毕业论文的主题。
“是的,我后来因为竞争外校保研失败,就留在了本校读研,跟的导师就是当时带我们下乡的老师。后来我决定继续深入这个研究,进行横向和纵向的对比,我的导师也很支持我的选择,但是中期答辩后,导师指出我还缺乏同类病毒的数据。就在这时,一家畜用疫苗企业来我们学校寻求合作,需要招收本专业的实习学生,跟随他们的团队去几个动物流行病的多发地区采集病毒样本。”
池骏看着他,心中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猜测,他下意识的缓缓摇头,不希望听到何心远再继续说下去。
“那家企业非常的有名,若不是学院的某位院领导在企业里有股份,他们万万不会招收实习生做这么重要细致的工作。即使只在那所企业实习过,在履历上也是极为光彩的一笔。我非常想去,这不仅是为了我的论文,更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劳动来让疫苗的研发前进一步。他们只要两个人,本来是属意那位院领导的学生的,但是我的导师顶住压力,把我推了出去。”
“一切都很顺利,科研人员都是很单纯的,那些带我的团队前辈都很和善,教会了我很多,我从本科时就多次下过农村,病毒采集是我的强项。然而在我们即将离开的前一晚,天降暴雨,泥石流冲毁了道路,毁坏了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
“接着,是高温,是树倒房塌,是满地的家畜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毁在一只小小的蚊子身上。”
何心远拿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酒,甜甜的米酒混杂着软糯的米粒滚进食道,却掩不住内心的苦涩。
“我发起了高烧,毒蚊子带来的病毒堪称致命。我当时命悬一线,泥石流封路进不来,最后是救援人员用直升机把我接走的,可那时候我已经陷入了昏迷,先是市级医院,后来转省里,最后来了b市。”
他摇头道:“可那时已经晚了,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记忆模糊不清,甚至一度到了回忆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样、叫什么名的地步,后来记忆逐步恢复,我发现我只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深刻,越是近的记忆越模糊,甚至经常转眼就忘。”
这个曾经记忆力超群的青年落寞的笑了起来,他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透过食物的袅袅热气,看向了对面男人的双眼:“急性化脓性脑膜炎引发的海马体永久受损,不可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