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夫低头,面露疑惑:“这些是何物?难道是那可以止血解毒的……白灰?”
“没错,刚才我看过了,村里每家每户院门墙角,都洒有此物。”樊辰说着又朝某处扬了扬下巴,声音微微提高,“这里还有不少人蒙了面巾,似乎极为讲究呢。”
崔大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与不远处方瑶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方瑶其实真不想出来的,她自从听说朝廷派了人进来赈灾看病,还特意有人问起了她,就格外小心翼翼。
李富贵还算有点小聪明和小良心,没有把她卖出去,当然,她觉得,是这老头儿没那个胆量。
毕竟她昨天才“大发神威”过。
没想到皇帝和大师相比,后者对村民们的威慑力,居然更大。
面具是不能再戴了,也不能挂在外面招摇过市,可姜氏这门都破了的屋子,她也不放心搁屋里,干脆用布一裹,当成一个小包挎在了身上。
刚才小妹说肚子疼,忍了又忍,眼看着忍不住了,她无奈之下领着孩子出来院子里解决生理问题。
谁知一出来,就有几道目光,瞬间落在了她脸上。
坡下李大头院子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她面容平静地移开目光,垂下眼帘哄着孩子,“乖小妹,忍一忍。”
崔大夫只觉得那双眼眸格外清澈,即便隔着一层面巾,却让他看出了欲拒还休的意味,心中一动,立即抬脚上前。
坡下一人突然朝姜氏院子大步走来,方瑶大概是做贼心虚,面上虽然不显,可扶着小妹的手,却蓦地一紧。
“婶子等一等,这位孩童可是哪里疼痛?我是朝廷派……”
崔大夫话未说完,方瑶抱着小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茅厕,隔着露天的茅草棚子回复道:“对不住了,大夫,我家崽儿内急,请各位还是避让一下比较好!”
僵在原地的崔大夫:“……”
“噗呲。”
樊辰笑得促狭,“崔大夫果然医者仁心,对待村里的大娘都这么热情。”
身后的药童们也一个个脸上憋笑。
崔大夫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提着药箱同手同脚地退了回来。
夜晚。
李家村村头被薅光了皮的老槐树下,五只桐油帐篷排成“一”字。
崔大夫一边熬药,一边记下今日李家村的所见所闻。
他和药童都蒙着面巾,遇到村里人同样如此,之前也并未多想。
但白日经过樊辰提醒,才醍醐灌顶。
原本他们特意带了白灰过来,结果并未派上用场,而且后来他还得知,村里的井水中也洒了此物,甚至平日里还特意用石板盖住,以防有脏物与老鼠进入。
这些手段若是放在他们这些读过医书的人身上,那是再正常不过,可这些穷乡僻壤的山野村夫,居然也知晓这些,着实令人惊讶。
“那李族长原来还真是个有见识的。”崔大夫想起李富贵之前提过的焚烧之事,将这些一一记下。
“崔大夫,睡了吗?”
“没有,樊公子请进。”
崔大夫放下笔,收好桌上的东西。
樊辰掀开帘子,开门见山道:“崔大夫,请问你对李家村的疫病有何看法?”
崔大夫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头道:“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服用了疫毒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