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九娘大叫“老太婆”,褚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绣春堂他是准备去的,不为什么,单为让祖母看看他这身朝服。
绣春堂里,老太君双目无神地坐在炕上,她簪钗全无,花白的头上只戴着一条沉香色抹额。看着像是刚睡醒,实际上却那么坐着很长时间了。
“老夫人,您别太担心了,有二娘那孩子,她一定能把三爷给照顾好的。”陈妈妈上前给老太君重新换了一盏热茶,老太君手里的茶已经冷掉了。
“人老了,担心的事越来越多,想我跟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苦头。可看着他吃苦,比我自己吃苦还要难受。你说这些天他吃什么,喝什么,睡的又可好……”那孩子从小一点苦都没吃过。
老太君这些话,陈妈妈这几天天天听,她忙劝道:“我知道您啊疼孙子,可您想想,三爷大了,总不能一天到晚的都呆在这金屋里。他是该出去看看,飞飞。我们乡下的孩子都不这样吗?从小没人管,十二三岁就出去闯去了,可不也结结实实的,连病都少生呢。”
老太君:“我知道你说的理,可我就是难受……”
陈妈妈叹了口气,知道老太君这心结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的,准备给老太君端些吃的,这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陈妈妈正欲出去,从窗子上看见外头柳妈妈带个人进来了,陈妈妈喜道:“老夫人,回来了,有消息了!”
老太君忙坐好,柳妈妈带了那人进来,脸上既有紧张又有惊喜。
来人三十余岁,是个紫膛脸的汉子,进屋不敢抬头乱看,先跪在地上请安。
“快,快让他坐下说话。”老太君急道。
那汉子更紧张了,柳妈妈手一拍:“你就把你看到的给老太太说清楚了,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
那汉子“哎”了一声:“前天柳奶奶让我去找三爷和少奶奶,小的立即就去了。可小的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把燕京城……”
“先说你今天看到的。”看把老太太急的,柳妈妈忍不住了。
汉子一怔,直接说开了:“小的今天看见了三爷和少奶奶,他俩在王记包子铺外面排队买包子。三爷穿的很厚实,戴着一顶新帽子,气色看起来很好,跟少奶奶有说有笑的。少奶奶……她还是那么能吃,我看着她吃了十个包子。”
“那他们去哪了?现在住哪?”陈妈妈急忙问道。
“我记着柳奶奶的吩咐,不敢惊动他们,就悄悄跟在后面。他俩一路把包子吃完了。就去了卖文房四宝的铺子,看起来不是什么高档的铺子。三爷进去买了笔墨,我看他们还能买这些,想必是手上有钱的。然后两人从文鸳街一直走到了石桥坊。小的跟了一路,三爷和少奶奶也没雇轿子,就那么走回去的。”
文鸳街到石桥坊至少有四里地,这俩孩子买包子跑那么远,回去还用脚量,这么冷的天……老太君一想眼里就出现泪花了。
那汉子也瞧出老太君的担心:“今个儿天好呢。现在一天天暖和了,不算冷。他们现在就住在石桥坊烟袋胡同最里面倒数第三家。有少奶奶在,我没敢靠太近,不过我看见开门的是个十七八虽的丫头,应该是敛秋了。还有,我看见周将军家的马车了……”
那应该是七娘去找二娘了,总算还有一个有心的。
老太君又问了一会儿,让柳妈妈带这汉子下去吃茶歇息。
“我得去看看。”
等这汉子走了,老太君道。
陈妈妈:“我听着都挺好的,二娘又能干又利索,她娘家也都是实诚人。有他们帮衬,她会照顾好三爷的。您现在去,让国公……老爷知道了,又不知道会怎么想……”
陈妈妈一时忘了褚陶已经不是国公了。
老太君这次没有反驳,她知道陈妈妈说的对。这个家现在已经落到罗氏的手里了。
“我看过一段时间,等大家忘了这事儿的时候……”陈妈妈正在说着,玉儿站在外面说:“四、国公来了。”镇国公府没有四国公,绣春堂上上下下还不太适应褚渊袭了爵。
褚渊是打发了九娘后自个儿来的。
过来时,秦管家还送了他一程。
“国公爷,好几家都送来了帖子,请您赴宴呢。”秦管家笑道。
自从褚渊成了新的镇国公,褚陶已经把府里的一切都交到他手里,秦管家也顺理成章地被褚渊接管。一方面褚渊还没有比秦管家更合适的管家,另一方面也没有人比秦管家更了解国公府,所以褚渊仍用着秦管家,府里的一切也没有做什么变动,毕竟褚陶还在。虽然现在号称是在稻香村隐居,不再过问府里的任何事情,却是一个“太上皇”式的人物。而时日甚短,楚渊也不想在名声上有所损益。看起来他似乎掌握了国公府,实际上还差的远。不过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
“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褚渊道。他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得势之后的得意与欣喜。其实能做到这一步,在燕京年轻的权贵中算是非常出色和难得了。
褚渊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秦管家眼底,他在暗自权衡自己的位置。老主子不管事了,他自然要为以后打算,可这主子值不值得自己的卖命,也得权衡一番。眼下看着还不错,但他也不着急,他位置已经很高了,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让褚渊察觉到他的不可替代就可以了。
绣春堂就在眼前了,按规矩秦管家就要止步了。秦管家看着褚渊整了整衣裳才挺胸走了进去,这是跟随这位爷几日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
秦管家等褚渊进去了,才转身离去。
褚渊进了绣春堂。房前台阶下,站着十几个婆子丫鬟,看见他同时屈膝相迎。这是褚渊以前没有过的待遇。
玉儿从里面走出来亲自打帘,从里面道:“国公来了。”
褚渊走进去给坐在炕上喝茶的老太君请安。进来时他看见老太君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也是,除了面对她最喜欢的孙子,对着其他人的时候,老太君总是这样一副滴水不漏的慈祥模样。
房间里很安静,褚渊请过安后没有说话,老太君也没有说话。陈妈妈,就像不存在一样默默垂首站着。
褚渊喝了一口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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