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不要着急,我会让你祖母给你仔细挑一家,不求最好,但一定要合适。”
“好不要脸的小贱蹄子!”走出几步杜妈妈低声骂道,抬眼却被姜氏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回去。”姜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顾世飞走了,姜氏也走了,二娘带着敛秋回碧潇院。
走到一处小径,二娘脚底咔嚓一声,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踩着了一截枯枝。身后却噗通一声。回头一看,敛秋跪在地上朝她拼命磕头。
原来敛秋和司琴一块被人牙子卖进侯府,平素感情最好,如今司琴关在柴房,敛秋不知该向谁求救,已经煎熬了两三日了,这时候见左右无人病急乱投医来求二娘了。
方才她亲眼见到侯爷对二娘那么好。她在府里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侯爷那样大笑过,就是对着顾兴业、顾兴泽哥俩儿也没有!
“您要不救她,她必死无疑。”
二娘瞧她哭的凄惨,头也磕破了,淡淡问:“此话怎讲?”
司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顶多被姜氏卖出去罢了。
敛秋仔细听了听动静才道:“我听那边的小姐妹说老夫人一心想跟钱家结亲,司琴早晚都要送给钱益。那钱益最是狠毒,司琴落到他手里怎么会有活路?”
二娘:“你刚才不是听见侯爷说要退亲了么?”
敛秋只是眼珠子乱转,却说不出什么原因,一个劲儿的哭泣哀求二娘设法救司琴。
二娘道:“你也知道,我们一家都刚进侯府,说好听点是半个主子,说不好听点跟你又有什么区别?再则要不是她有害我之心,怎会有如此下场?你不要再求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敛秋听她说司琴害她,心里一惊,她原以为二娘是不知道的。如此看来,二娘心里清楚的很。一时讪讪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二娘也不理她,回去先见许氏,许氏见她回来大出口气,如今二娘离开碧潇院一会儿她都紧张的不得了。
二娘躺在床上寻思敛秋的话,那敛秋不像心中有鬼,倒像有难言之隐,难道顾诗蕊退婚一事还会再起风波?
她睡醒后就格外留意敛秋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有所发现,可对方除了情绪低落之外倒是本本分分的。
这日就这么过去了。次日一早,二娘正在检查手上的疤拉,敛秋忽然从外面跑着回来,哭道“司琴姐姐和姚妈妈一块上吊了!”
许氏听她咋呼,心里不悦,待听清楚了也是一怔,搬了个杌子给她,叫她坐下慢慢说。
原来司琴和姚妈妈都关在柴房,今早上有人给她们送饭,一进去就瞧见两人并排挂在梁上。姚妈妈临死还扯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在上面写自己利欲熏心,让司琴勾引钱益,她好图银子。
许氏听完有些嘘吁,敛秋大约是发现真相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坐在那傻愣楞的。许氏可怜她跟司琴是好姐妹,特意放了她一天假。等敛秋走了,又抱了一罐子盐,把二娘屋里屋外重新给撒了一遍。
敛秋说的话二娘信,但她却不信这是真相。毕竟那日她“昏睡”后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会有假。
司琴和姚妈妈的死只能说明姜氏不打算放弃同钱家联姻,有姚妈妈的血书为证,钱益洗得不能再白了。顾诗蕊和钱益的婚事不可能再变了,但钱益要的只是这些吗?
二娘仔细梳理了一番事情经过:姜氏给自己下蒙汗药-绊住许氏给钱益制造机会-小姜氏捉奸-顾世飞忽然回府赶上直播-姜氏/小姜氏发现失误。
从小姜氏捉奸的时间可以看出,姜氏和小姜氏都不在意她被钱益侮辱,分歧在后面,一个想大闹一场,一个不想。
那么小姜氏大闹,还请顾世飞旁观的目的是什么?
二娘记起那日顾诗蕊在打钱益那一巴掌时对她的奇怪称呼——“我的嫡姐”。
小姜氏希望坐实她的身份,代替顾诗蕊嫁给钱益!
而姜氏却只希望她成为钱益的玩物!
那钱益为什么单单瞧上她了?二娘甚至回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和钱益打过交道,包过在安国公府……等等,她打过钱益!
二娘一下记起在顾兴泽的院子外面,遇到钱益,钱益看自己的眼神。
当时只是觉得此人轻佻孟浪,狗改不了吃/屎。现在想想,明明是认出了她是凶手。
此事怕不会善了,一定还会有变化。
二娘打算晚上去找顾如虎商议,可还未等天黑,顾如虎先差人送了封书信回来,说是要押送一批赈灾粮款去荥阳,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回来,叫家中勿念。
现在八月,正是汛期,荥阳距离燕京不远,那边有条荥河,应是小灾,所以顾山夫妇并没有太过担心。
二娘无人相商,只得作罢。反正经过上次的事,钱益不可能再公然进出侯府,且顾世飞亲自选了几个护院专意看护碧潇院,她只需整日坐在房中,只要不出去,钱益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于是二娘静下心来与许氏作伴。
此时如豹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府里原来请有先生教导顾诗华、顾诗蕊,因女学生年龄大了正要请辞,恰巧顾世飞安排如豹过去念书,张氏也把顾诗芸送去,遂又留下专心教导这两个小的,每日里由两位顾世飞选出的老实忠厚的随从接送如豹,读书之处就在前院,也算妥帖。
转眼距离司琴和姚氏之死过去了五六日,姜氏花了百十两银子发送妥当,许氏见敛秋悲伤,又放了敛秋两天假。
这天吃过午饭,二娘坐在门口看许氏描了一会儿鞋扇,因这鞋许氏想给二娘绣个鹦鹉摘桃,做的精致点,她一花功夫眼就乏,好不容易描画好了,瞌睡上来,自个儿回屋午睡,也叫二娘也房中睡去。
二娘也打算躺会儿,抬头见敛秋神色紧张地走了过来。
二娘见她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往许氏屋里看了一眼,悄悄下了台阶,跟敛秋走到垂花门那儿。
敛秋指甲把手背都给掐烂了:“司琴不是自己死的,她是被逼死的。”
司琴死亡非二娘所愿,但也不是她能预料到的,人已经死了,二娘不太想纠结这些事儿,但见敛秋悲痛,只好听下去。
敛秋自言:“她家里还有两个妹子,老夫人说都卖到勾栏去,这才含羞忍辱上了吊。就算送给钱益,也不一定会死,她模样生的好,总是一条出路……”
敛秋呜呜地哭了起来,感觉到二娘轻拍她手才止住了哭。
敛秋擦了擦泪,正色道:“我跟她情同姐妹,她不跟说我也晓得她是怎么想的。她原来也是个心善的人,去年二爷相中她非要拉她做通房,她死活都不肯。要不是因为家里缺银子肯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她既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那我就替她赎罪……”
二娘见她终于说到正题,忙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杜妈妈底下的银瓶儿说今天老夫人去花月楼见钱益去了,老夫人带了元娘和二娘,还命杜妈妈把豹哥儿的课给停了……”
二娘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让敛秋啰嗦了这么长时间!
“什么时候的事儿?”
敛秋没见过二娘满脸怒气,一时吓了一跳。
二娘抓住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老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敛秋结巴道:“是、是半个时辰前。”
都走了半个时辰了!姜氏到底想干什么?
“你跟我来,你在我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如果我娘醒了找我,你就说我在睡觉。”她娘这个时候睡觉,一般会睡一个时辰,快的话应该不会惊动她娘。
敛秋不知为何,对上她的眼睛就不自觉地点头。
二娘不再多言,进屋关门、插上门栓,从窗子翻了出去,跟敛秋打个了招呼就出去了。
她是为了瞒着她娘,自然不需要从地道走。
虽然是牛车,但半个时辰也够走十多里地的了。现在只希望姜氏是带着人去了花月楼。
花月楼,花月楼不是褚家的吗?
二娘健步如飞、挥汗如雨地赶往花月楼。
想到上次被鲁老太君宴请,二娘觉得她到了花月楼就能找到姜氏,至少能查到姜氏的行踪。完全没想到她被花月楼的伙计赶了出来。
“去去去,我们这儿不需要卖唱的,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二娘急的发蒙,她连个琴也没有哪里像个卖唱的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图凉快她穿的是件半旧不新的白绫衫子,外面随意套了件藕荷色褙子,一路跑过来,带了不少尘土,看起来不怎么讲究,难怪伙计用那种眼神看她。
“你再好好看看我,上次你家老太君请我吃过饭,要不你找那个、那个……”二娘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掌柜的姓了。
“我说姑娘,你到那边酒楼吧,他们那儿有卖唱的,你会不会唱都有人给银子……”伙计盯着二娘脸说,谁家正经姑娘就这么抛头露面的出来,还长那么黑,不太好赚钱。
二娘生气了,什么她会不会唱都有人给钱,把她当什么了?
她往前一跨,已经抓住了那伙计的手腕。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呢,胳膊就被二娘反拧在身后,半个身子都疼的压了下去。
“带我进去!”二娘道。
“好好好,疼……救命——三爷——救命——”
还敢反抗!二娘后悔没有先封住他嘴,手上使力,只听咔嚓一声,那伙计嚎的泪都出来了。
“住手——”一道清润却有些力气不济的声音响起。
二娘回头一看,立即松了那伙计。
伙计恨不得爬过去抱住声音的主人的大腿,亏得他认识三爷!
不过很快他就哭不出来了,因为他听见三爷道“是你?”
真认识三爷,认识老太君啊?!
褚直的牛车虽然刚到,但他闲着无聊,早就从车窗上看见有个人在行凶,没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顾锅底儿。
她现在出门连帷帽都不戴了。
褚直盯着她两个汗湿的罗髻儿看了几眼,几绺头发粘在脑门子上,看着让人想伸手给拂开……褚直立即醒了,他手痒了吗?
“来吃白食的?”
二娘本来要立即要求褚直带自己进去,看到褚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蟒箭袖时莫名一怔,有钱就是好,还能嘴欠。不过她很快转回正事:“我弟弟被人带到你家的酒楼了,我需要立即进去找到他。”
“哦……带她进去。”
褚直倒也干脆。
先前把二娘赶出来的伙计有点傻眼了,反应过来想冲二娘做个请的手势,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胳膊动不了了。
二娘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缓缓摇了两圈猛地往上一提。
“啪”一声,伙计的胳膊重新活动自如了。
伙计快哭了,抬手道:“请,您请。”
二娘大步进了花月楼,把褚直给抛在了后面。很快她就发现她用不着褚直的想法是不对的。花月楼太大了,依靠她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包厢都检查完毕,而且真这么干的话,她大约明天就能上燕京头条了。
所以二娘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响指:“带我去见你们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