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华很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这个心地纯粹的姑娘变成那般狠辣的人。
“玉儿怎么没有和你娘亲在一起?”宜华将小点心放在屈之玉的面前,让她能够拿得到。
屈之玉噘着嘴,满脸的不开心:“娘亲整日整日的在拜佛诵经,哪里有时间管我,夫人,我悄悄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娘亲现在还在佛寺大殿呢!”
“玉儿这般可是会让你娘亲担心的。”宜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妇人现在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屈之玉不满地回答道:“娘亲现在整日忙着求神拜佛好让余香楼能够重新开张,爷爷也能回家来,才没有空管我呢!。”那皱着的小脸是实打实的不开心。
宜华一顿,余香楼重新开张?
一旁沉默的夏兰这时也开口说道:“余香楼现在关门了么?何来重新开张之说!”
屈之玉被夏兰那张一贯严肃的脸吓了一跳,往宜华身边靠了靠,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我不知道,听爹爹说是因为鹤顶红,不过夫人,鹤顶红是什么东西啊?”
“鹤顶红!”夏兰惊呼,这余香楼莫不是惹上了人命官司?
宜华拧眉:“玉儿可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余香楼是百年的老字号,怎么会和这种见血封喉的药扯上关系。
“爹爹念叨着什么陷害,这是我躲在爹爹的书房里偷偷听见的。”屈之玉把脑袋埋在宜华的怀里,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
夏兰摇了摇头看向宜华:“主子,这余香楼有宫里的婉贵嫔撑腰,谁会没事儿陷害他们?”婉贵嫔素来得宠,有身份的明眼人不至于对上,至于没身份的也没那个本事能陷害得了。
宜华也不是大明白,只是轻抚着屈之玉的背,柔声道:“玉儿快些回去吧,等会儿你娘亲真该急了。夏兰,让人把小姑娘给送回去。”
屈之玉有些不大想离开,这边比前面那些满是香烛火气味儿的地方好多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夫人和好吃的糕点,可是到底还是懂事的姑娘,跟着小宫女乖乖巧巧地离开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渐渐远去,宜华久久不能回神,修罗女官屈之玉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呢?
“去查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主子是打算管管这事儿了?”夏兰扶着衣袖一圈一圈地磨墨。
“就当是哀家舍不得那余香楼的蜜枣鸭和香菇八绝宴吧,若是罪真不在屈家,何不拉上一把?”宜华让小宫女把桌子上的糕点拿到一边去,抬手拿起笔,沾着墨,一笔一笔地写着经卷上的偈语。夏兰点头,自家主子哪里是舍不得什么蜜枣糕和香菇八绝宴,分明是心疼那个叫玉儿的小姑娘罢了。自家主子见过不知道多少的大臣之女,偏偏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
屈之玉回去的时候就碰见匆匆忙忙的屈夫人,屈夫人见着自家女儿,气的虎着一张脸,要不是顾及旁边的小宫女非得当场揍屈之玉一顿不可。小宫女将人送到立马告辞,屈夫人道着谢送了几步,待到人一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把屈之玉抱在怀里摊着手打了好几下,
“知道错了吗?”
屈之玉双眼泪汪汪地点头,直呼知道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之类的话。屈夫人瞧着女儿那副样子也是心疼,倒是狠不下心来再动手。
牵着女儿回了厢房,坐在房间里语重心长地说道:“玉儿,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屈家恐怕是不好了,你啊,就让娘省点心吧!”说完这话将屈之玉抱起来放在膝上:“等咱们回家,你就回外祖家住上一段时间,娘没来接你你可不能回来,知道吗?”
“为什么啊娘,我不想去,表哥总是欺负我。”
“因为咱们屈家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了!”屈夫人双眉紧蹙,自打余香楼鹤顶红只是之后她是没一天舒畅的,他们屈家此次大劫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呢。
“娘亲,你的意思是不是有坏人啊?我们可以找贵人啊,爹爹不是说贵人很好的吗,贵人会帮我们的呀!”屈之玉不明白,爹爹不是常说贵人厉害么?为什么不告诉贵人让她帮忙赶走坏人呢。
“贵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啊,自己都不好何谈顾着咱们呢?”
“娘亲,那咱们可以找别的贵人呀,那位夫人……”
宜华手里拿着的是有关单雁枫在单家时的一些资料,单雁枫是家中的长女,其下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和一个年级相差不大的庶妹庶弟。单雁枫的父亲是单知的长兄,是个拎不清的,对于两个嫡出的孩子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可了劲儿的宠着两个庶出。
单雁枫在单家的日子过的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劲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奔着妖妃的路子高歌向前呢?
“夏兰,你说这单雁枫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要不然就是天生就是一个妄图登天的女人。
夏兰倒是很淡定:“主子,后宫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后宫啊,那可是一个能把天真娇俏女儿家拖进地狱的地方。
“说的也是,哀家当年不也是如此吗?只想着闺中心事的姑娘家,到后来纠缠在权势的旋涡之中的冷酷人。只不过,这单雁枫看起来比哀家更有本事啊!”颠覆一个王朝,可不是比余采箬有本事儿多了。
“主子,外面有自称是盛州屈李氏的求见。”门外传来禀报的声音,屈李氏,莫不是那屈之玉的母亲。
“带她进来吧。”宜华示意夏兰去把门打开,自己则是坐在凳子上等着屈李氏进来。
来的确实是屈之玉的母亲,她没有带着屈之玉一道前来,其实今日她们本是要离开这清安寺的,马车都准备好了,但她还是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这人的身份不用想也知道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帮上这个忙了。
“夫人安好,妾身莽撞拜见,还望夫人见谅。”屈夫人双膝微曲,恭然道。
宜华抬了抬手:“屈夫人多礼了,不知前来所谓何事?”其实她大概知道对方来此是为了什么的,这么一问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夫人容禀,屈家含冤无处诉,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无奈来拜见夫人……”
“我听玉儿说起过一些,只是不知这余香楼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余香楼出了……出了人命!”屈夫人难以启齿地说道。
“人命?你们屈家有个在宫里做贵嫔的女儿,是你的小姑子吧,一般的人家怕不会弄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人命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宜华问道。
屈夫人艰难地开口回答道:“是……是……当今丞相的侄子,单家的二公子单文鸿。”
单文鸿?单雁枫的庶弟,有意思啊,这可总算是和单雁枫给挂上钩了,宜华暗想。夏兰惊异地看了一眼宜华,交代查的资料还没有递上来,倒是没想到和单家扯上关系了。
“你的意思是,单文鸿死了?”宜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屈夫人点头,当时她是在场的,她刚从楼上下来,恰巧就碰见直直从楼上摔下来的单文鸿,官府来人验了尸,说是鹤顶红毒发,这才翻了围栏摔下来。
“这样啊,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屈夫人心中是满满的失望,果然不行,谁会因为一个不想关的人惹上圣宠颇厚的单家呢!
宜华看着屈夫人那张变来变去的脸,轻笑了一声:“回去吧,告诉屈坚白,只要你们余香楼当真无罪,哀家自然保得住你们。”
哀家!这……这不是……这不是……屈夫人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没想到来一趟清安寺竟然会带来这么一个大惊喜,果真是佛祖显灵不成?她也听说太后在外祈福,原以为是在镇国寺,却没想是在这么个深山小寺里!
“太后恕罪,民妇无状,……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屈夫人不停地叩头,险些哭出声来,他们余香楼总算是……
“若当真是谢哀家,便好好教养着你那个女儿吧。”宜华眼含笑意,屈夫人自然连连称是。
屈夫人几乎是泪眼蒙蒙地回了盛州屈家,下了马车直奔书房,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屈白坚,屈白坚虽将信将疑,但心里到底是安定了一些。
屈夫人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在院子里玩闹的女儿,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她就怕整个屈家受难连累到年幼的女儿,现在总算是将一半的心给放下了,哪怕屈家出了事,太后对玉儿多有喜爱,说不得能照拂一二呢!
太后的一丝照拂也能让玉儿安宁半生了。
正和小丫鬟玩着泥巴的屈之玉抬起头,对着站在屋檐下的屈夫人笑得开心,两个虎牙显得尤为可爱。
宜华吃着素斋,叹了一口气,夏兰忙问是不是哪里不合心意,宜华摇头,当然不合心意,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是吃素了,这饭菜寡淡无比啊,看来得加紧回京了,她想吃肉!
……………………
按照手下人递上来的消息,这单文鸿之死确实和余香楼关系不大,宜华敲了敲桌子,让夏兰把东西收拾了。
“主子,这事儿……余香楼之事您打算怎么办?”夏兰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和慧妃的嫡亲弟弟挂上了关系。难不成是嫡子与庶子之争?若真是这样,那位单家大公子单文其可真不是个有脑子的人。
“那个下毒的人与单雁枫的亲弟颇有联系,夏兰,你觉得这单文其为人如何?”宜华拿起三炷香,慢条斯理地放在香案边上的烛火上,任其燃烧。
夏兰翻了翻手下人送上来的资料,抿了抿唇:“按照底下人的意思,这单文其是个性子软的,没什么大志气,瞧着不是个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所以,让人顺着单文其的线继续查,夏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事儿最终还是会查到宫里的慧妃单雁枫的头上。”宜华拿着香对着供奉的菩萨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夏兰依言退下,整个房间就剩下跪在蒲团上诵念佛经的宜华。
………………
最终的结果果然如宜华所料,确实和慧妃有着牵扯,不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真是慧妃所为,让人将拿到手的证据送到盛州府衙,虽然不能让真正的罪人伏法,但是好歹给屈家洗清了罪责。
这边屈家的事情一了,宜华便准备着回京事宜,现在已经是秋季,过些日子天气凉下来,路上也不舒服,现在的气温最适合不过了。
一小队人马驱着马车驾着马匹直往京都,后面大队的人马慢慢地往回赶。
夏兰有些担忧地撩起车帘子,天上乌云密布,暗沉沉地好似要掉下来一般,天色不大好啊,转回头看着车内闭目养神的宜华:“主子,这怕是要下大雨,咱们的行程恐会耽搁,天黑之前说不得赶不到临近的城镇。”
宜华顺着夏兰掀开的缝儿看去,外面已经下去小雨了,秋日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风也起了。
“让侍卫找个临近的歇脚点吧,今日暂且将就。”
外面的侍卫得了令立马行动起来,最终行了一刻来钟停在了一个废弃的破庙门口,他们到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是漂泊大雨了,夏兰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护着宜华往里去。
破庙年久失修,好些地方都在漏雨,夏兰双眉紧皱,唤了小宫女在边角上收拾出一块好地来。
宜华站在布满灰尘蜘蛛网的佛像旁边,无视另一边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自顾自的理着裙摆。
庙里很多人,看衣着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和几个乞丐,想来都是避雨来的。几个小宫女的手脚麻利,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出了一块干净儿的地儿,又从马车上抱了几床褥子,隔着竹席垫着,夏兰扶着宜华坐在上面。
即便是没有宜华和夏兰的吩咐,几个小宫女也做得井井有条,生火煮茶,都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还请兄台你离在下远些,兄台身上这味道着实不好。”长衫儒巾的面容隽秀身体消瘦的少年捏着鼻子,满脸愁容地看着他旁边蓬头垢面衣裳破旧的乞丐。
“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看不起我是不是?”那乞丐年岁也不大,瞪着一双眼睛怒看着少年。少年不慌不忙地躲避开乞丐指过来的手指,撇了撇嘴。
周围的人多是看戏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撩起长衫,轻轻一跃跳到那满是灰尘的香案上站着,就着长袖扫了扫,便坐下了。
夏兰瞧了半晌,对着宜华轻轻说道:“主子,那应该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来的。”宜华颔首,难怪瞧着面容实在是清秀得紧,原本就是女子。
少年往宜华那边看了一眼,垂了垂眼睑,思索着自己哪里露馅了。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遂从香案上下来径直往角落里去。候着的几个小宫女慌忙将其拦住,不让她前行。
“不必拦着。”夏兰顺着宜华的意思吩咐道。
面对不相识的人,少年也一点不拘束,蹲在宜华旁边,两颗眼珠子圆溜溜地转着。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这一路上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好些姑娘家想要拉着我成亲呢!”少年眉角上扬,颇为得意。
宜华笑着指了指时刻警惕着的夏兰,回道:“是男是女,她只需要一眼就能给瞧出来,这对她们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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