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霍去病忽然问道。
卫青低着眉沉默了良久,轻声道了句:“自然是没有我在身边好。”
“那舅舅预备几时将姐姐接回来?”霍去病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卫青抬起头来,与他竭力掩藏着期盼与焦急的目光相逢,两人在空荡荡的帐中对视半晌,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苍白一笑。
“等你从河西凯旋而归,能真正独挡一面的时候吧。”
江南的桃花开了,可他却走了。
她一个人静静地在院中赏着桃花,回味着他走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阳光融融暖暖照在身上,暖风轻拂过着她衣角,让她不禁想起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条金色的河流。那个少年的身上又阳光温暖的味道,她靠在他身上,不知怎么的便安然地睡倒在他的怀中。
那个时候她当真是日日都恨不得黏在他的身边,只想着做他的尾巴,随他去哪里都好,什么阻力都休想将她从他身边拉走。他的那些小伙伴们笑话她,日日来与他纠缠,可那时她并不懂什么身为女子的矜持,只觉得心里头喜欢死一个人,就定要和他在一起。
可如今,她又因何退却至此,犹如惊弓之鸟,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娘亲。”
她抬起头来,望见那小小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漫步来到她的身边,向她行了个礼,俯下身来坐在她的身边。
“娘亲可是在想父侯?”声音像珍珠落在玉盘上。
她没有直接回答,抬手将他揽到怀中轻声问道:“你可是想你父侯,想回长安了?”
“登儿是很想念父侯,却不想要回到长安去。”卫登靠在李鸾怀中轻声道:“在这里又娘亲伴着我,侯府里却没有人要理登儿。哥哥们不愿跟我说话,他们的娘亲陆姑娘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李鸾闻声不禁皱了皱眉,半晌轻声道:“你怎管你两个哥哥的娘亲唤作陆姑娘?”
“登儿原本也以为不妥,可是父侯不许我唤她大娘。陆姑娘眼睛不好,还要照顾两个哥哥,可父侯却从不去她屋里看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她:“父侯就是对家中的下人也向来很温和,唯独却对陆姑娘冷冰冰的。我后来问乳娘,她说是因为陆姑娘赶走了娘亲,可父侯却说娘亲离开登儿是因为身体不好,需在南方将养。”
他与她解释过,那一夜他醉酒,错把陆修蓉当做了去而复返的自己,才有了那两个孩子。她自是不会傻到以为他当真对陆修蓉有情,可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气他,也气自己面对那些围绕在他身边,想要鸠占鹊巢的女人,只会敬而远之、一再退避,最后将他拱手相让。
可如今,却因为她身边的这个小人儿,一切又变得不同了。
他唤她做娘亲,她自然是要承担起为娘的责任守护着他的。如今想来,若是与他的那个孩子还在,现下也必然是跟身边的小人儿一般大了。那是他们的孩子,自是会更加的像他,仅仅是想到这里,她便觉得那些明争暗斗的委屈与困扰便算不得什么了。
“你父侯说的对,她确实不配你唤她一声大娘,”她轻轻地抚了抚摸他的小脑袋,凝视着身边的小人儿,只觉得他就是当年自己腹中的那个孩子一般,嘴角不禁荡漾出温暖的浅笑。
“都是娘亲不好,娘亲会还你一个团圆的。”
未央宫,清凉殿中。
刘彻面对代郡与雁门传来的军报沉默了许久,怒骂了一句:“匈奴人还真是不屈不挠,杀死和抢走数百无辜边郡平民,这完全是一种挑衅。我们汉军的军规,向来只以甲士的首虏计算军工,严禁以民充兵,也鲜少对匈奴贫民下手。可这些獐头鼠目的匈奴人,却总是在边境屠杀平民,朕不雪此耻,妄为人君。”
“最近左贤王部的动作较为频繁,河西如今已被孤悬在外,单于自然是心痒难耐。臣认为,我军应趁机尽快二次进攻河西,以免左贤王再向西面有所动作。”博望侯张骞道。
“不会太久。”刘彻目光如炬:“朕马上就会让霍去病再走一趟河西,这一次朕许他四万精兵,这一次势必要将河西拿下,彻底断了匈奴的右臂。除此以外,朕还要派人出右北平,进攻左贤王部。”
“陛下可是要派大将军前去?”张骞赶忙道:“臣愿意与大将军同行!”
“这件事朕与大将军商量过了,朕以为杀鸡焉用宰牛刀。”刘彻笑道:“朕打算派飞将军李广,老将军戎马一生也未封上侯,实在是时运不济。朕此番要你去助老将军一臂之力,给那左贤王部予以威慑。”
张骞闻声忙拜手道:“臣必不辱使命。”